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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銓作品集 • 寫生卷》序

張銓生地在蘇州,蒙學在蘇州,他的青少年時期整個浸淫在吳門精緻審美文化的余留氛圍里。吳門畫派的清雋靈透對一個花鳥後學而言,具有無法招架的魔力。其實這樣的審美創造培育了吳人的族群自覺,它是原質性的,有血脈的傳遞和族群相似,若將其指認為一種血統純正邊界穩定的地緣文化應無大謬,只是在宋元之後的繪畫史中,它的輻射力難以估算。但說到底,純正性與開放性仍是一對辯證,在這個題解里,張銓的破題法是妙用寫生。寫生,或尚法的寫生,是超越這組辯證的第三空間。它既是對傳統經典閉合作用的承受,同時也是抗拒;既含有對開放和打破的訴求,也有雅馴的節制。對寫生的信靠,張銓盛於所有同代人,以至我們難於區分他的正稿和寫生稿。在他那裡,一幅看去出生高貴嫁妝豐厚的畫面,卻可能完成於田間地頭,一堆百看不厭的精巧組合,也可能出諸他的臨場遊獵。作為第三空間,寫生確實能打開一種遊牧之境。遊牧不同於逃逸性流放,逃逸流放只在無奈中被自由,可惜是無根的,遊牧卻是一個意志空間,是在不脫離中心邊界和整體文化根性下,內爆一場“去中心”“去邊界”和逃離整一思維的藝術努力。我們應該敬重這種類似舊式家長的苦撐及其家族擔當,當然,還應該為他的“出遠門”而歡呼(這樣的二元立場總是無所不在),因為,一個出遠門的人一定去向望境,而每個望境的實現又怎能不背負一個族群的集體訴求……

其實,每個畫者也都向著望境而去,但通往的路卻奇正交織斷續無常,演成了一撥撥蹉跎歲月。擇途而行是件大事,常令路者垂問於“高人”,殊不知高度終不能嫁接,一個人的成長性乃生於自身的所有遭際。

幸好張銓似乎並不曾費心於擇途,所有遭際也還算通暢。他早早進了科班,學院式傳習大綱為他啓蒙了一條繞遠的路。他不怕繞遠,兀自蛇形而去,蠻有底氣的樣子。確實如此,學院給他裝備了一套理性主義的邏輯鎧甲,同時,這個連同學們都說不清何時開始畫一手好畫的老畫童,也“圓滑”地為自己的視覺經驗主義保留了一份園地,即他自己所說的“純真”之地。我不知道這兩個主義的合能有沒有換算公式?乘積是多少?但我知道,它一定多到足以讓人心無旁騖地前行。理性主義以大事小,經驗主義以小事大,兩相並用是行走的雙腿,其間用度,則是靈活於事的步態。我想正是這樣的效能把張銓打造成了一個讓所有人放心的“花本事”。

這繞遠的路,是古蹟森森的長路,恰同當年的陳倉古道,神跡斑斑,一路好景,有勝算,而且安全,卻很有些長途寂寥,它屬於埋頭趕路不事聲張的人。這條路,可直解為一條往傳統縱深里去,從自然幅面中來的大俯仰之路。這種拿心性與自然與傳統去作“三方印證”的畫途,消化和綜合是其精要,而晚有大成則是望境。張銓“不怕繞遠”,這個“怕”,怕在“三方印證”中的虛實正謬之難,“不怕”,是說張公子大痴在此,何畏之有。

張銓的狀態一向很好,左手執古圖文,右手提生花妙筆,眼不離葷素長物,耳常聽花開有聲,既然進路上觸目皆好,何必戀他處更佳,日日朝華夕拾,又何慮畫中無物。張銓篤擅寫生之法,故使常年路邊倚馬,花下設案,志在保鮮畫中生機。凡形神已足即止,不事工謹矯飾,並引書家隸氣入之,疏朗其畫意。心旌如此,應算是讀懂中國美術史這部大書了。且不提人物山水,就花鳥魚蟲一門,哪個大家不深受此法貼補,方有大成。今之學院花鳥寫生從白描入手,然後步以勾填設色諸法。對此,張銓早已熟稔,但他最為心許的還是鮮活直取的沒骨寫生,即無困於墨象勾染的雜色狀物,抑或是色墨交融骨肉翻豁的一筆了斷。於此,是色是墨反不重要,所重乃在得天人妙合的那點神通。以我之見聞,得此高難技術鏈,便如花鳥家得降龍十八掌,故為圈內不治之癢。畫史能辯,則無翼而飛,不辯則愈工愈遠,雖工無益,古賢每作此類語,後學不可輕忽。

張銓是一位精於藏玩長物的癮君子,憑他那遺老遺少愛美惜物的宿癮,我相信他也會是當今畫壇上窺管花間物最為真切入微的人。看得真切,才能畫得真切,畫得真切,才能引發如嗅如聽如嘗如觸的高級觀賞,這不正是望境中的應有題義嗎。

張銓畢竟不是玩票,他必須很專業。這意味著在上述好處陸續到位之際,他應如何理性地看待繪畫本體諸問題,並具體到如何系統建立起一套便利於“三方印證”的開放的技法系統。

顯然,張銓畫中一幀幀日新的生機已讓觀者看到,他的花卉草蟲得之於格物地寫生,一雙乾淨的眼睛和不自欺的態度堅持幫了他的大忙。更可貴的是,他並未止步於眼前的種種真切樣態,而是開始在畫中編排一種細謹而微妙的物物關係。這類關係建構的獲得,是從對物性的基本體悟開始的,卻成熟於物性間形態學上的相呼和應答。在其間,我看到了一種類社會學智慧,每個花折枝都相類於一個社會的縮影,每種組合都是一個小社會。近半年來,張銓已迫不及待地把一批象徵人智的竹器搬進了畫面。要如何將這些非自然物在草蔓蝶蟲的符號干擾中降解為它們的同類,無疑給張銓帶來了新的樂趣。猜想他是在調動更強的物性衝撞中,換取自我在遊牧空間里更大的戲份。

上文是張銓作為一個畫家,在第一時間內向我呈現的幾個影像,記之,為序。至於他溫良的人格和如兄的師德,本文鑒於已口碑在外,忍手不述。

二〇一五年立春日脫稿於司雨堂 

作者:尉晓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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