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边缘实在是有好多种理解。确实当今的艺术生态出奇的好，无论哪种形式都可以自由地生存。但是尽管如此，美院里选择国画专业的很少，或是将基础差的调拨到国画系。今年的上海青年美术大展3700余件作品中中国画只占七分之一;美术馆的中国画展，观众以中老年居多……种种迹象似乎在提示着这样一个信息：中国画边缘了。我们有着五千年历史的文明难道就会在今天断层了么?我想该是不会的吧。

　　生态是给生物生长发育繁衍的一种自然环境。它对于生命个体是一种外部条件，给了个体以生存的环境与各种机会。但是它的繁茂与兴旺，与这生命个体细胞的活力有关。这活动使其能适应环境的变化，调整内部的肌体结构，生命形式这就是生命力。看来水墨画传统的自身的基因有不适应当今社会形态的因子。从明清文人画相对于先前的院体画无疑是一种革命，是把绘画从现实主义的写实推进至浪漫主义的表达个性的“师心”。然而这种“师心”必须是在“师造化”前提下的一种情感迸发，一旦进入陈陈相袭自然就丧失了生命力。明清的一些杰出画家如董其昌、沈周、八大、石涛正是在这两者间调适得极好的杰出艺术家。或许正是因为有了他们，我们今天的研究者在谈及明清文人画时不可简单以最为衰弱一言蔽之。他们的艺术实践使得笔墨语汇独立的审美意义得到进一步的彰显。使得水墨画图式变得更为丰富。

　　在水墨进入这样的熊市之刻。也有些油画家们逆势入市，他们有滋有味地画起水墨画来了。其实所谓的国画油画版画，当初的划分当然是媒介的相异。然而任何一个画种都是艺术家情感通过一定材质媒介的物化，当其媒介换变时，他的绘画观念及在操持那种媒介时那些习惯经验势必会带进新的媒介中来。事实也真是如此，当我初见到他们的水墨作品时确有豁然开朗之感，随意率性，无羁无绊，然而造型拙趣，笔意或恣肆纵横或平实淡然。可能不讲究传统水墨的种种笔法，但是力度节奏与有意味的造型相互调谐得那么收放适度，中规中矩。笔墨本身就是在创造中积聚起来的一种语言，从晚周帛画的线至《洛神赋》的人物，山川的用线，再到唐韩滉《五牛图》的用线，贯休《罗汉图》的线，尽管进化缓慢，但都是艺术家对生活的感悟及在不同材质上的智慧创造。其中有对于不同材质把握上的应对技艺，更有文化观念支配下形而上的主观意念。所以笔墨本身就是随着时代而演进的。林风眠的线恐怕无法用屋漏痕，金石味去衡定，但是他的那种飞速流畅让我们有着全新的别样体验，犹如冰上芭蕾的那种在极速中的舞蹈，使人领略飞速韵律的美妙。而今他们带给我们的也有新的体验例，如阿兴告诉我们简约的力量，淡墨的美丽，劼音的那些山水又是传统画式在新观念下的现代诠释。墨分五色是多彩的，可是墨分二色同样也是美的别样呈现。他们的实践让我们这些已经拿了几十年毛笔的人可以有所启示。毛笔还可以这样运动，墨与水还可以那样掺和。

　　到底笔墨的本质是什么?

　　我想无非是让中国特性的锥状软毫笔在极其敏感的宣纸上留下具有各种美感的迹痕，这一看来非常形而下的技术问题却是由那“美感”引领的。美感是审美的感受，是精神层面的东西，如果说水墨画边缘了，或许正是它的审美出现了问题。正因为是精神的，所以审美是与文化紧密相连的，作为意识形态的文化是一定社会的政治与经济的反映。产生于农耕社会的水墨画它的审美取向与当今的时代势必会有所差异，那么水墨语言的变革是必须的。然而我觉得这并非是要去否定去除一些什么，因为作为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水墨艺术是一个非常完备的体系，并无什么不妥，至于社会的发展与变革出于表达的需要，要创造一些新的词汇，这是再自然不过的需求。

　　而今我们这些艺术家们在做的正是这么一件事，它的魅力在于这是一种创造，是出于内心想要言说的一种欲望，所以它是真诚的，正因为真诚，至所以感人，正因为真诚，所以这种语言是有力量的，这种力量或许不是传统笔墨所能涵盖，可是它却可以让西方人也有所感悟，因为他们的笔纸间涌动着力度与节奏之美，这应该是人类所共有的，这一些一定会丰富中国水墨画的语言宝典，也许正是这一些处于水墨边缘的朋友与水墨画人们共同的努力实践，我想水墨画不会边缘，必将回归主流。

　　　　　　　　　　　　　　　　　　　　　　　　　　　　　　　　　2007年

作者：张培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