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山人的中国画的确与众不同，这是他多年脚踏实地、勤奋笔耕的结果。数十年来他认真践行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与“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古训，并与大自然休戚与共，领悟和认知自然生命与形态的奥秘，“心有灵犀一点通”，他终于在面对大自然中，发现并找到了自己的写意山水形式与语言。

　　布衣山人中国画的特点是，“以小见大”，善于在有限的空间中营造宏大气象与壮阔的格局，在借鉴宋代山水画的基础上，把“巨嶂式”山水样式个性化与现代化，并在“三远法”----平远、高远、深远中演绎出丰富复杂的空间变化，使他笔下的山水，更具整体的浑然感，高峻恢宏，巍峨凛然，颇具“远观气势逼人，近看惊心动魄”的效果与魅力。

　　取得这样的成绩，关键在于把大自然山水的宏伟壮丽收入咫尺之间，变成画家自我的精神表现。首先，要把物质的、客观的山水转换为画家“胸中丘壑”，并以“移情”的方式形成独特的山水文本，其次是在山水意象的结构中，去粗取精，删繁就简，在“以情舍理”的原则下，进行意向整合，并以松散的用笔和简约的规纳，疏朗的构成和虚淡的墨韵，去抵达“澄怀观道”和“畅神”的境界;实质上，画家在这里已经完成了艺术从物质到精神的提升，作为创作主体的画家的内在生命也在此与宇宙精神相契合，使画家的生命、心灵及其山水意象、形式、语言都得到净化，都脱去凡俗而成为精神象征的图像。如果，没有对文化历史的深层领悟、没有对生命精神的认知理解、没有对当代艺术语境的综合素养，是难以达到这个程度的。

　　在立轴山水的格局中，布衣山人每每把北方山水处理得高旷深远，曲折百转，远景多为绝壁危岩、高耸伟岸，中景则多为山下丘陵与田野，近景则是树丛或田园一角，此种构图由近而远，层层递进，中景的横向弧线或水平景物与远景的垂直绝壁线条成鲜明对比，形成视角的“两个极端”，既给人以强烈印象，又体现出构图运筹的匠心;近景树丛多用杂乱线条表现，几条粗枝的穿插，使树丛意象更富有意趣与生机，并据此把中景田园、丘陵对比得遥远而空濛，并在视觉上产生辽阔感、深远感和错综复杂的效果;远山的耸峙也因此得到比照，而产生险峻、崇高与雄浑感，这种艺术处理上的视觉张力和冲击感给人留下的是审美的“撞击”和张力的显现，让人产生挥之不去的印象。

　　几乎在布衣山人的所有的山水作品中，都体现为由繁入简，纵横挥洒，气脉贯通，空濛简远的特点，其画面山水且可自下仰其峰巅，亦可自前而窥其后，自近而望其远，山水意象重叠交错，悠远深邃，垂直矗立，重叠参差，云雾起处，氤氲朦胧，山间流瀑、飞泉，清音可闻;然而，布衣山人所作山水毕竟是北方山水，故在他惨淡经营的画面上，笔下仍是怪石嶙峋，巉岩绝壁，在要紧处置三两株树木，于关键处点若干苔点，总之，仍以北方山水岩石裸露的结构为主，使之展示出粗砺、豪壮的阳刚之气，以示浩荡胸襟与壮美。由此可见，尽管他对前人和同代人的山水图式和手法，烂熟于心，但无意模仿，而是独辟蹊径，自创一格。

　　就此而言，布衣山人的山水画不只是立意奇特、构思新颖，笔墨的独出心裁，更是意境的开拓营造与新思维方式的综合结果。

　　在对现象世界的“了然于心”中，自然山水在“似与不似”的把握中，进行了意象重组、空间重新分布与虚实、浓淡、有无等元素的整合，最终，完成了对“境由心造”、“境生象外”的关注和构建，因此，有限空间中的山水、河流、田野、树木等都笼罩上一层主观精神的色泽，在丰富、复杂而又微妙的线条、墨色的变化中，演绎为“心灵的风景”，磅礴、壮阔而雄浑。

　　与他人不同的是，布衣山人的用笔与笔法有自己的特点，他不用大笔，也极少笔墨齐下，只是以小笔勾勒山体轮廓，在结构处稍加重墨，其余部分如群山、云雾、树林、田园等，都细细勾画，画面看似空灵、飘逸、虚幻，仔细看去，实在是精微细腻，刻划认真;画家喜爱全景式构图，让人自下而上的领悟自然造化的多样奇观，领略自然运动的节奏与韵律，以及其中的气象、动静、隐显、方位、格局、氛围等;仅此而言，足以看出布衣山人是以气运笔用墨，以气统辖全局的，尤其是在作品结构整体感中，因为“气”的运行，一幅巨大山水才能产生生机郁勃之感，并因此绵延不断，弥漫着沉郁的节奏和迷茫杳渺的韵致。

　　布衣山人在长期的艺术实践中，能摸到自然与艺术的本质和规律，因此，他强调作品的神韵，在形神兼备中，发现并表现生动的气韵，他以求在作品中展示中国艺术的雍容风采，在审美追求中，以感性生动的形式去展示精神空间的辽阔，在意念和想象中建构含蓄而悠远的形象体系。

　　从“道法自然”， 再“淡然无极”，再到“神韵天然，不可凑泊”的山水境界，布衣山人不断提升这自我生命质量和艺术创作境界，即，“平淡而到天然处”和“天然自得之趣”是他矢志不渝的审美理想与追求，所以，他的作品能以疏朗，淡泊的格调表现自然生机，努力把自我的精神与自然气象合一为浑然整体性，并以气象写意的简洁、纯净、荒疏与神秘，直抵“天然入妙”的境界。

　　艺术的完美与完善，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况且艺术家都有各自的局限性，因此，要取得更大成功，艺术家首先要挑战自我，在这一过程中，雕琢锤炼并完善自我人格和艺术的，进而在两者同步中攀上艺术高峰，布衣山人正是在这一方向上努力前行的。

　　徐恩存

　　著名美术评论家、《中国美术》杂志总编

作者：徐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