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你把我卖了吧，换点钱。我再跑回来。”没钱的时候朋友之间就是这样说的。

“圆明园被查抄的时候那些艺术家太惨了”，他说：“要是一打工的还好，一直在下边。关键他们虽然穷困潦倒，但平时习惯了特牛，这时候一下成了阶下囚。真的惨不忍睹。”

“有一哥们刚买了块肉回来想改善一下，刚把肉放到锅里，警察就来了。把他带走了。一星期以后回来，还没靠近屋子，就闻见一股恶臭。进屋一看满锅爬的都是蛆。他从此再不搞艺术了。”

“骗女孩的也有。当时有些人特别能侃，能把女孩侃晕。有一哥们居然把一北大研究生给骗了。俩人很快就住一起，但热火劲很快就过去，喝酒，打人，常有的事，但也奇了，那女的就是不走，打都打不走。有一次我们听屋里叫得太惨，就进去了。地上一堆摔碎的酒瓶子，还有血。赶紧把他们分开。那女研究生还哭着对我说：你别太怪他，他是个孤儿。我心说他什么时候成孤儿了？他哥不是还在菜市场卖菜吗。”

“最惨的是我的一朋友，叫——不说了。人相当好，怀才不遇，练气功。每天早晨跟个鬼似的在小树林晃来晃去。人长期郁闷，走火入魔。我劝过他：现实一点，他听不进去。后来你猜到什么程度？拿打火机烧自己手指头都没有知觉。后来死了。死之前有个巫医诊断过，说是什么东西附体，必须用一块老太太的头骨做偏方。听着都慎人。拖朋友在中央美院工作的，从教具室偷了一头骨出来。但还没用上，人已经不行了。现在想想，都是他自己做下的，他最大问题就是觉得：我这么好，为什么不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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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太多，我写不了太多。几年前也曾流行一些词“出来”（就是混出来）“扎钱”

“怎么还不出来？要么咱几个扎点钱，推一推自己？”

绘画教室的地板永远是乌亮乌亮的，踩的都是铅笔屑。只有很少一部分能被画到纸上，只有更少的能成为名画的一部分。而大部分，都是被踩在脚下的。残酷，尴尬，尊严的落差，没办法。“现实一点，这是我在圆明园生活过，看过，经历过，能总结的一点。你撤下来也没有人拦你，不想撤，就去扛吧，运气好，几年后时来运转，运气不好，就接着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