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由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主办的，作为98中国国际美术年的重点展览的“非洲艺术大展”，将于1999年3月中旬在深圳关山月美术馆展出。这样大规模的非洲艺术精品展在中非文化交流史上是少有的。文化部为此曾专门派出专家组成的考察组去非洲遴选展品，这些不同风格作品来自近十个非洲国家，种类包括木雕、铜雕、石雕及绘画，总计达二百二十八件，您作为美术史家家、特别的雕塑史学家，这个大展从世界文化格局和交流的现实来看有什么重要意义?

　　孙：从文化上来讲，目前学术界有一个普遍的认识，即对西方中心主义的抵制，对边缘弱小民族文化的一种关注、尊重和发掘。在这样的时候举办非洲艺术大展很能有意义。我是搞雕塑史、以前也写过这方面的著作，我现在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有局限。在谈到世界雕塑传统的时候，常常只提到波斯和印度、欧洲、中国三个传统，这有一种西方中心主义或者说自我中心主义的东西下意识的在起作用，是长期形成的一种学术偏见。过去我们讲外国美术史实际就成了欧洲美术史，往往忽视边缘、弱小民族的艺术状态，只是把他们当作一种点缀和补充，没有把他们平等地放到艺术史中去考察。现在学术界注意到这种东西伴随着一种文化霸权和文化殖民的倾向，是一种把自己的文化凌架在别人文化之上的做法。具体表现在大洋洲、非洲、南美洲的土著艺术都被排斥的正规的美术史之外。我想这个展鉴的引进，通过这种直截了当地把非洲国家优秀的艺术原作介绍到中国来，使我们能够看到与自己完全不同的新的艺术面貌，这对中国文化开放发展是一个很有意义的事情。如果我们还是象以前那样把自己封闭真情起来，觉得自己就是有文化有传统的，或者经济发达的欧洲是有文化有传统的，而忽略了象非洲这样一些国家的和区，是很不正常的。前几年出了一本在学术界很有影响的书，叫做《黑色的雅典》，它实际上也是东方主义的代表作，其主要观点是：雅典文化深受非洲文化的影响，而雅典文化作为希腊文化的代表又是欧洲文化的源头。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通过“非洲艺术大展”的举办可以有一个正本清源的功效。

　　陈：由于展品还在运输的途中，从我们手上仅有资料看，这次共展出8个非洲国家不同风格的228件作品，其中绘画占25件，我数为雕塑作品，从这些伤口我们可以感受到非洲造型艺术以及简洁的手法，粗犷的造型和富有想像力的夸张变形，给人以震撼。可以这样说，从他们的艺术作品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人类童年的影子。由于种种原因，我们对非洲艺术了解还很少，您能否给我们简要介绍一下非洲艺术、尤其是非洲雕塑所具有的功能和特点?

　　孙：非洲艺术我也接触不多，只是看过一些材料，我们知道非洲的很多地主连文字都没有，过去在比较长的时间里，我们把它看成是野蛮人的艺术，不能登大雅大堂。20世纪以来，有些国家是一步从比较原始的社会形态进入到现代社会的，它的历史发展是跳跃式的，省略了很多的历史环节。这就有一个民族的文化面临着转型的问题。如果我们现在仍然以西方中心主义和殖民眼光来看非洲艺术，那它便失去了意义。正是因为它的这种转型的时间不长，使得非洲原始艺术那种起源于生命本能以及内心深处的那么一种质朴、不加掩饰、坦率的艺术形态得以保存。我们现在看到的非洲艺术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个是绘画，以岩画为主，二个是雕塑，以本雕为主，由于非洲炎热潮湿，很多非洲古代木雕没能保存下来，现在我们看到的是贝宁王朝时期的金铜雕，离我们并不很远。实际上只要搞清了非洲艺术的源头对我们了解整个人类精神的发展都有是很重要的，非洲艺术就是典型地保存了人类早期的那种思想状况，他们的艺术与生殖崇拜、图腾、部族仪式和祖先崇拜密切相关。我曾说过非洲雕塑的基本功能是复制形象、保存生命、并与死亡抗争，它把原始人心中对日月、山川、对人类的理解，按照他们本真的样子表现出来，没有太多的道德的，艺术的规范来束缚它。

　　陈：非洲艺术不但对西方古典艺术、也对西方现代艺术产生过重要影响，有过积极的意义，包括毕卡索、摩尔、莫迪安的尼等到西方现代艺术家都有曾受到非洲艺术影响，您能给大家介绍一下吗?

　　孙：的确如此，继“野兽派”以后，1907年在法国艺术界出现了以毕卡索为代表的所谓“立体主义”(或称;“立体派”)的艺术，这一派艺术家们是从非洲黑人雕刻中受到启发而形成的。毕卡索看到非洲原始雕塑很激动，基本上由此及彼改变了他的创作面貌。

　　陈：作为中国人在欣赏艺术员时，提得最多的是“栩栩如生”，当我们仍然用这种眼光来看非洲原始艺术时就行不能之是不是有个文化背景的问题?中国文化经过温长的封建社会，形成一种农耕文化为主体的文化形态，艺术形象的造型相对比较平和，动物造型比较温驯可爱，这此我国古代的社会制度、哲学、思想方式、心理结构联系在一起的。非洲一址处于比较原始的社会型态，他们没有过多地束缚自己对生命的渴望充分地表达出来。因此，这就有一个怎样欣赏“非洲艺术大展”的问题?

　　孙：我们在看这个展览的时候，会发现有些伤口好象不讲法则，但他们所表现的东西往往是他们内深个最本真的东西。比如《举双手的男子》木雕82CM就特别夸张了生殖器，这应该是原始人直观在感觉与性有关，因为它带来了生命，使部落得到延续和兴旺。原始人生命是很短暂的，在生命的过程中要战胜自然灾害、疾病、所以他们希望自己的部族能兴旺，并把这种希望投射到艺术作品中。《跪着的女人》木雕高45cm是非洲孕妇在临产彰把它放在自己门前，过路人便会把礼物入在里面，产妇在产期就可以不致于不能劳动而生活困难。这次展出的还有大量的面具和反映其它社会生活的劳动的作品，其中面具主要用于不同的宗教和部族仪式，另一些作品也能感受到现代的气息，但总的说来：非洲艺术家的创伤原则，是非洲各族宇宙观的影响下形成的， 种特点决定了他们形象思维体系，他们多数对真实的对象进行变形，而形成与原来的生理结构完成不同的雕刻形象。这种出乎意料的变形形象不是臆造出来的，而是许多代人的艺术视觉的共同概念的反映，体现了他们对形式感的深刻理解。

作者：孙振华　陈湘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