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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是归程——贾新光艺术的二律背反

 

  因为同住在北京通州的宋庄,最近又成为了丛林庄的邻居,所以,认识贾新光时间不长,彼此却觉得甚是了解。

  看了贾新光的画册与图片,看了他的油画、水墨与书法,读了他的散文、札记与诗歌,在他的画室一起喝茶聊天,也包括好久不曾进行的新闻式采访,似乎进入了他的世界。

  贾新光的世界十分丰富,扎扎实实而又触角四探,也因此,我发现,他的思想、创作、行为常常处在二律背反状态,且超乎常人。

  进入知天命阶段的贾新光,其生活线索说来单纯、清晰,但并不流畅。出生在城里,但正是上世纪60年代初,正逢三年自然灾害,故他生下来几个月便被送到乡下托人哺育。因为小学校就在家对面,所以他入学较早,毕业也早,年纪不大,却当过下乡知识青年,扛过大活苦活。学了美术,他考上了美术专业,学校却是曲阜师范大学。四年大学,他学得认真,学得刻苦,基本功扎实,学啥像啥,干啥是啥,却总是觉得还有啥没学、还有啥想干,心无定时。

  生活上,他不怎么讲究,为人谦和,性格温和,思想上却常常较真,在一些古老的终极命题上,不时地做着自己的努力,收获不收获,倒是不在意。如他这般,生活上、人生方面的流淌与推进有些起伏、调整、反复、变化、重复、跳跃,甚至突然没有了踪迹;作为一个艺术家来说,这一切却十分正常。入世早而懂事晚,起点低而目标高,人低调而事高企,这是他的人生的二律背反。

  贾新光的艺术生涯是从小学美术课开始的,这在中国,可谓科班出身。他的老师,无论是小学、中学,还是大学,都是山东的,都不是名师,但似乎是人们常说的“眼高手低”之辈,他们也可能创作成就不高,但其艺术标准不低,对学生的要求很严。贾新光很怀念早期的启蒙老师。他在学习西方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绘画方面下的功夫是充分的。1991年,30岁不到,他就有足够的作品与胆量,在北京的中国革命博物馆举办个人画展。1997年,他在山东师范大学,在乌克兰艺术家菲律宾科主办的研修班,从毕加索的立体主义、马蒂斯的野兽派开始,深入近200年来西方现代艺术的堂奥。2000年,他又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了个人画展,专题座谈会的级别与议题十分耀眼,但大家的发言,褒奖与建议都是诚恳的。他学什么都很认真,很深入,但他似乎时刻准备着背叛,或者说,从开始接触伟大历史与伟大艺术的那一天,他也许就是满腹狐疑的,也因此,他进得去,出得来,这是他的艺术的二律背反。

  这之后,贾新光到了北京,成为了一个离开了家乡,离开了熟土,离开了基础的独立艺术家。2008年,北京798的一家画廊给他搞了一个计划很大的亚洲巡回展,只展了三个地方,他原本成堆的画就卖没了,巡回展嘎然而止。到如今,他要在宋庄建自己的工作室,因此要不断地卖画,所以,我相信,在他的宋庄工作室开张之时,也是其不对外之时,因为,他的作品都在藏家手里,他几乎无画可展。当然,他是一个富有激情的艺术家,真到了岩浆炽热、热浪滚滚的时候,其创作之潮会汹涌澎湃的。这么多年来,他在艺术天地里徜徉,在艺术市场里徜徉,说白了,他完全靠卖画养家糊口,但是,他嘴里说着要画得好看的,不然“不好卖”,但是,你从他的作品中,从他的那些写意得有些苦涩的水墨荷花当中,从他的那些表现得有些激荡的油画风景当中,从他的那些抽象得有些近乎颠狂的或水墨或油画的构成当中,看不到多少对于他人的谦让,看不到多少对于生意的客套,看不到多少对于世俗——乃至世间的礼貌,在艺术与市场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艺术;在艺术与思想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思想;在思想与冥想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冥想。但他确实需要卖画,确实在那儿不断地卖画,确实在那儿与收藏的、经营方面的人们彬彬有礼地往来。这是他的市场的二律背反。

  我们有必要讨论:其二律背反的原因,以及这些二律背反何以共处而成就其大业的。

  大学期间,学校与家都在山东,但贾新光很少回家,包括假期。他花了很多的时间读书,读世界名著。在他罗列的读书目录中,大量的是西方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是西方现代人文主义的精神吸引了他,并引导着他走向了一个广袤的空间。1990年,因为要在胜利油田师范专科学校开设艺术理论的课程,他到了北京大学艺术教研室进修。杨辛教授门下的学习,让他原来的思想欲望迅速扩张,东营是不想回去了,于是,他到了济南,和一家企业成立了一个艺术研究院,他是院长。1997年菲律宾科门下的一年学习,与企业也不想合作了,甚至山东也不想呆了,他成了自由艺术家。但是,空间的无限扩大,高度的急剧提升,可以如云般飘动,可以如雨般飘洒,毕竟空落落的,要找到新的精神支柱。此时,朋友向他推荐了佛教经典《金刚经》,心里安稳多了,一年后的1999年,他在济南禅宗灵岩寺皈依,为居士,法号弘先。后来,他又皈依净土宗,法号德坐。2007年,他甚至到了云南,托钵化缘,在南传佛教寺庙中当苦行僧。两个月下来,枯瘦如柴。胃肠病至今未愈,心灵的空虚却是被充实了。为了研究方便,近代按照语文将佛学分为三大系,即汉语系、藏语系、巴利语系。禅宗属汉语系,密宗属藏语系,南传属巴利语系如此,贾新光便在佛教的世界里周游一遍,接着的便只有人们学说的“行善积德”了。思想上,他的东西方没有分界线;宗教上,他的教派间没有分界线;艺术上,他的古今中外没有分界线。他在许多方面能找到各自的质点,所以,他花的时间不多,总能取其部分精华,尽显一己才华。所以,你在他的作品前,可以发现其背景空间的广泛、开阔、超迈……其容量之大,让本来冲突的“二律”不“背反”。

  这大化之功体现在作为画家的创作方面,也是十分令人玩味的。从上世纪80年代初开始,中国的改革开放也开启了中国艺术品市场。买卖,一方面使中国艺术界的肉体生龙活虎,一方面也使中国艺术界的精神江河日下,一切,包括思想、标准、境界、主题、题材、风格、技巧、语言、材料等等,都在无时不刻地进行着解构与重组,但是,我们毕竟是在“*****”之后进行这一切、观察这一切、讨论这一切、欣赏这一切和忍受这一切的,在一个思想标准、道德标准、艺术标准、市场标准经过十年的加剧颠覆而一落千丈之后,所以,我们难免要走弯路,难免要交学费,难免要一次又一次地似乎是从头来……思想上的失误因为实践而得到纠正,政治上的失误因为实践而得到纠正,法律上的失误因为实践而得到纠正,学术上的失误因为总是“搁置讨论”而得不到纠正,艺术上的失误则是因为讨论不清而得不到纠正,有时,某些失误还因为社会原因而被放大,被社会公认为理所当然,譬如说,谁掌握着艺术方面的行政权力(协会)、谁拥有着艺术方面的家族与流派的资源(学院)、谁与商业资本结合得好而获得的市场占有量等等,谁便在各自的领域称王称霸。协会的领导们主导着礼品画市场,学院的领导们主导着拍卖品市场,那些“内靠官僚、外靠奸商”的人们则横跨阴阳两界、黑白两道,他们以“一招鲜吃遍天”,以重复的劳动、低俗的情趣与歪门邪道,尽享着时代发展的所得与人们节衣缩食的所余。如果有一天,海潮退了,人们会发现这些年来在海面上搏击风浪的人们多数没有穿泳衣。有一天,当人们登上人类文明史、人类艺术史的高峰时,山风吹来,头脑清醒,会发现谁对于现实、对于未来还有些价值,谁的艺术是呕心沥血之作、是智慧聪颖之作、是别出心裁之作、是动人心魄之作,自然也会发现谁们原来是一群争权夺利、不学无术、低级庸俗的肖小与混世魔头,其所作所为几无价值。正是从这个意义上,应当肯定贾新光这么多年的努力、这么多年的创作、这么多年的二律背反……

  几年前,我和几个朋友曾经在北京的国际俱乐部搞了一个西方艺术品的展销会,作品主要是从雷诺阿以来的西方印象派之后的作品,主要来源于一个美国画廊;后来,我的同事给介绍了一位法国某画廊中国代表的朋友,他们的作品来源主要是欧洲,主要是西方学院派艺术家的作品。有趣的是,美国画廊的老板看学院派作品的感叹词与法国画廊老板看了雷诺阿等人作品的感叹词是一个:垃圾!提起这个往事,是想告诉大家,当中国艺术品市场一片此起彼伏,甚至一派繁荣景象时,关于作品的历史结论远没有产生,且可能与现实的评价针锋相对。我十分地推崇表现主义的作品,因为,不管怎么样,作为一个艺术家,只要你是真诚的、严肃的、刻苦的,且没有脱离中国社会,你的作品、特别是你的油画作品就一定能够表现中国社会的某一个侧面,就一定能够表现中华民族的某一个侧面,就一定能表现出中国艺术家对于西方油画认识、选择、运用而可能产生的些许贡献。贾新光的油画作品正是一个中国艺术家基于自己的学习、积累、感受以至于冥想而得到的,其间的通道是畅达的,其意味是绵长的,其特点是自然而然,而不是西方某个名家与流派的学习作业与翻版,也不是中国某些个理论家人为的虚构成就与贡献,更不是艺术家本人的某种谵语。所以,当言及中国艺术品收藏时,我们有必要告诉人们:要充分注意艺术品投资的时间成本。也就是说,收藏的艺术品与艺术家一定要经得起时间的检验。

  不管怎么样,不管多少年,无论你在何处,只要你从事油画创作,你必然地是西方油画艺术的一支,必然地是西方艺术的一支,必然地是西方文化的一支,但是,你又必然地是中国油画的一支,必然地是中国艺术的一支,必然地是中国文化的一支。存在的意义,不在于存在,而在人对于存在的认识,在于人对于存在的意义的自觉。这对于中国的油画家来说,这是最大的、必然的、不能不解决的二律背反。贾新光从确立自己的创作方向始,便将目光投注在人上,他画的多数是故园,其笔下的“故”是原来的、曾经的、陈旧的、古老的、深入骨髓而难以去除的、因为难舍难分而变得十分美好的温馨的柔和的悠长的,其笔下的“园”是老家、邻里、小河、黄河、黄土、土地、空间、典籍、传统……题材的嬗变、感觉的嬗变、情绪的嬗变、主题的嬗变、意味的嬗变、观念的嬗变等等,都发生在贾新光生于山东而拥有的传统文化基础上,这个基础是一个平台,其上可以演绎连台本戏;这个平台也是一个熔炉,其中可以添加各种主义;这个平台也是一阵清风吹拂的无边的田野,其中可以生发出勃勃生机,而不仅仅是某种或几种植物与粮食,如此,这不仅自然而然地缓冲了贾新光创作中的那些二律背反的对抗性,也援引着二者形成的合力推动着他在有些寂寞的艺术创作道路上前行。

  其实,贾新光这么多年来走过的道路未必是上苍着意安排的,也好像不是他本人如何智慧如何大气自觉追求的,只是,他不是一条船,没有在大家的眼皮底下行驶,哪怕行驶在惊涛骇浪之上,我觉得,他只是一条山泉,由大山古川的点滴合汇成的一条山泉,只是沿着山川的原始缝隙流淌下来,越来越开阔,越来越凝重,越来越浑厚,这是一条属于他自己的山泉,属于他自己的河。他以油画与水墨表现各种姿态的荷花,但是,他笔下的荷花并非传统的所谓“出污泥而不染”之纯净,也不是“映日荷花别样红”之华贵,也不是“别有池塘一种幽”之婉约,而往往只是他内心的那一方池塘,水墨的湿笔枯墨残红,油画的线条迟滞颜色堆积,只是为了表现他自己心灵里的这一方池塘,因此,在他笔下的荷花可以有许多的变化,但总是比较的丰富,比较的多重性,难以产生简单的共鸣。当然,最值得推敲的,还是他多年以主要精力从事的故园系列。其实,如同他的荷花系列一样,他的的故园系列虽然有一个时间的变化,语言的纯洁度、表现的丰富性、思想的多维指向等等都有一些变化,但是,其主体还是执拗的,没有太多的变化,我觉得,这主体就是他对于人类终极诘问的冥想。人类的故乡在哪儿,我们无从回答,但是,我们每个人的故乡在哪儿,却是可以得到不假思索的答案,于是,贾新光从自己的故乡上开笔,表现故乡的阴晴晦明,表现故土的沟沟坎坎,表现故园的悲欢离合,那些土墙,那些门廊,那些花草,那些树木,那些庄稼,那些家禽,那些人来人往……那些风景与历史,但是,你很难在其中找到贾新光,或者说,你很难在其中找到一些元素从而形成一个完整的艺术家的贾新光,这就是说,在这么多年的故园系列油画创作中,与其说贾新光是在表现什么,倒不如说他在追求什么,倒不如说他在其中冥想着什么。这,冥想,我以为,更多的关乎宗教与哲学。

  人近花甲,事多变故,年来,我常用小楷恭抄《心经》,有心得,也有纠结。不久前,我请教贾新光:《心经》开头云“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其中的“观”是自观,“度”是自度,“照”也是自照吗?是什么让我能观、能度?他没有直接回答我,而谓:道很平常,很清晰。

  由此,我理解,贾新光的前行,贾新光的回顾,往即是回,回即是往,即往即回,无往无回。

作者:剑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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