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画界的一棵常青树

                                            ——董健生及其版画创作

                                                    文/张咏清

    也许是坎坷曲折的人生经历，使董健生的性格沉稳、坚毅、刚强。在人生的舞台上，他从不愿站在灯光前受人瞩目地当一个昂首挺胸者，而总是站在不显眼的人群中，同大家一道前行。他显然属于外拙内秀的艺术家，冷静的外表下蕴藏着丰富的情感。对艺术家而言，外拙而内秀比外聪内笨更具大家的气质，因前者是大智若愚，后者则是一种小聪明而已。常言道，艺术最后拼的是综合修养，谁的修养深厚，谁就有希望成为大艺术家。董健生就是一位修养深厚的艺术家，从他的几篇观点鲜明、文笔流畅的论文可见他的文采。他也很幽默，我们在一起时，他时常冷不丁地说句笑话，逗得大家直乐。从他充满纯真静美的作品中可一眼读出他达观而富含情趣的内心世界。

    在漫长的艺术征程中，董健生无疑是一个理性的智者，从不盲从尾随某家某师，不机械模仿某门某派，他的美术创作“四不像”观点极其透彻地诠释了艺术发展的真谛，“美术创作中出现的新技法、新形式、新风格和新流派，往往被一些人习惯地称为‘四不像’。”“常规、常态、常情、常理，是人们在实践中对以往事物认识的总结，但同时也是对未来新事物萌发的束缚和阻力。有时冲破常规和常理往往就是新事物形成的开端。”《董健生作品集·版面卷》向我们展示了他漫步荒野、艺途寻觅的历程。

    他上世纪60年代创作的《北方八月》、《春曲》，那艳阳高秋，收获的场景里笑声朗朗，飞蹦出动人的故事：春风催绿的大地，伴随一曲悠扬的笛声，鸟儿鸣唱，羊儿蹦跳，诗意的画面，诗意的心境。进入70年代，历史的车轮突然跑出了轨外，政治迫害肆虐着华夏神州，被刻上类别烙印的人更加苦不堪言，朝不保夕了。他就是在这一片打压声中，将全部身心埋沉于创作的天地里，创作出了堪称佳作的《海河两岸奏新曲》。但也不可避免地留下了时代的印痕，像《豪情满怀》、《鱼水情深》就是崇尚“高、大、全”的结果。

      二十世纪80年代，阴霾散去，董健生的创作步入了自由的天地。小中见大气势不凡的《小花》，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生的节奏》，温馨的《秋到山庄》，吃进枯草，挤出甘奶，一生奉献的《大地之子》，黑了自己，亮了别人的《啊，乌金》，古朴的山村，浓郁的乡情在《晒阳图》中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

    董健生是颇具诗人气质的画家，他感受生活的情愫弥乎深厚，阅历和修养与审美追求相联系，物我情融。进入二十世纪90年代后，他的创作步入了艺术的神妙境界。如果说90年代以前的创作，他着力表现作品源于生活高于生活，雅俗共赏的效果。那么，《纯情世界组画》就是情景交融，物象皆赋生命性灵神采的高雅之作。静穆的画幅里深蕴着无穷的活力，蓬勃的气韵以及作者对大自然的一往情深在画面里也分明可感，他将对自然界四季变化的至深至醇的爱全都凝结在画面里，使画面蕴涵着气韵之美，她是那样的素润淡雅沉静，似一杯清茶，越慢慢地品味越感到清醇的佳境，诱动你的自由想象，催开你的情思并为之激动，那份激动也有了你对画境的思考和创造。淡雅中的含蓄丰富多彩了，欣赏的情景倍感亲切了，联想的羽翅邀游在神妙的境界里浮想联翩了。《纯情世界——春》似一首无声的音乐，画面中分明有风声、鸟鸣的天籁之声。近处的树木与远处的羊群，以及天空的飞鸟组成了如此优美和谐的画面。《纯情世界—冬》如一首无言的诗，幽深而寥廓的冬天，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神秘的大地概括得如此简练而显其玄奥，她是那么的净素而静谧。《纯情世界—夏》的节奏，《纯情世界—秋》的气韵，使人在律动和谐之中体会天地变化的音乐诗境，于无限深远的遐思中心旷神怡。这是一组在形式上追求装饰效果，体现唯美主义的佳作，无论其意境还是表现出的品位都达到了相当的高度。《大山情》《大山里面的世界》以及《大器》等作品，作者似乎在追求另一种形式和风格，平铺直叙无限延展增添了画面的张扬力度和视觉冲力，刀法的运用，黑、白、灰的处理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令人叹服。但，不可否认，画面也减弱了一定的情趣，不免使人有少许的遗憾。

    就其作品的技法而言，不断探索不停地变化使他的版画极具形式感。他的版画语言已从刻画具体形状的逼真中超脱出来，放刀直干，刻刀在木版上自由驰骋，笔迹刀痕的点线交错，曲折变化的意匠表现，随着心灵的节奏，皆成音乐性的构成。《和煦的阳光》之作表现了作者豪放纯熟的刀法运用。画面各种刀法交替使用，摇、舞、旋转、刻、雕、凿、拨并用，将黑白画面组织成如此的变化丰富色彩斑斓。整个画面全是刀刻运转和回旋的印痕之美，似梦似幻的线与点的交错中，万象环生，使人感到他那精巧又洒脱的刀法，每一刀下去都是一个音符，连续的刀触自由变化，将读者带进审美享受的自然精神境界。

     董健生是一位厚积薄发的艺术家，仅从作品来观察，谁也不会想到他已是古稀之年的人。版画是一个耗神费力的画种，许多老版画家随着年龄增长体力不支，版画的质量和数量往往下滑，而董健生体现出的则是老酒醇香的创作状态，他这棵屡遭狂风暴雨而不折的大树，随着年轮的扩增，越来越枝繁叶茂，艺术佳绩不断，艺术的品味也愈加上乘，真是酒到浓时方显其醇。

    我相信，历经磨难的董健生，在这解去锁链，一身自由轻松的美好时光里，定会继续遨游在艺术的天地里，给关心他的人们不断带来惊喜。       

 

张咏清：重庆文理学院美术学院副院长，教授，曾获“鲁迅版画奖”。

 

作者：张咏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