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激不厉”这是后人对书圣王羲之书风的评价；“意在笔先”这是王羲之对卫夫人创作手法的归纳。本人不敢附会先贤之雅，本文只不过是就自己写的手卷《春江花月夜》谈谈创作感受罢了。

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有“以孤篇压倒全唐”之誉，闻一多先生称其为：诗中之诗，顶峰上的顶峰”。应当说，这样内容的既定就决定了创作者要按下性子，不激不厉，用轻灵的、朦胧的、虚虚实实的表达手法，把人们包括作者带进一片绝美的艺术境界。它有别于“怒发冲冠”，任笔挥洒，一书为快。

用手卷款式创作《春江花月夜》，它给人以不经意的、类似于抄书式的视觉效果。较能充分地表现从月出到月落，如梦如幻、扑朔迷离的境界。书体非章非今，它是《急就章》、《平复帖》、《出师颂》、《孙过庭书谱》以及于佑任标准草书的混合物，尽量保留章草简约、古朴、含蓄的特点，加之以半生半熟染色洒金宣及长锋笔的使用，力求书意尽可能贴近文意。在运笔上，吸收了篆刻中单刀刻边款的手法，多用侧锋。如撇、长竖等笔画的书写，纸与笔的关系不是垂直的，而是略呈30°角，且露锋居多，以表现轻松跳跃的艺术情调；在使转方面，利用长锋笔提按的弹性，自然转折，使其饱满天成。

在书法创作实践中，人们最讨厌的莫过于重复的字和重复的偏旁。王羲之《兰事序》中多次出现的“之”字，在书圣的笔下形态各异，毫无雷同之感。《春江花月夜》中，带有“氵”旁的字有42个，“江”字12个，尤其前八句中出现了九个，如何将这些面孔相同的字凑合在一起且各具神态，实非易事。难怪有一年中央电视台书法比赛以此篇作为参赛内容，可见命题者的良苦用心。“用字异法，同旁异变”。我把“氵”处理得有长有短，有离有合，或大或小，或轻或重，尽可能避免或减少重复和雷同。这里有自然流露的，当然也有刻意安排的。

谋篇布局，这是创作手卷尤其需要率先考虑的问题。它包括点画位置，行气，全篇布白落款等。特别是行气及行与行之间的呼应、衔接。因为手卷篇幅长，每行字数较少，忽视这一点，其作品将会变成一盘散沙。

对于章草的孜孜以求，这些年来未敢偏废，写手卷相对是我的长项。我曾以章草写手卷在全国较有影响的书赛中获大奖。历代草书手卷的成功之作不胜枚举，但不从事手卷的创作，难知其中甘苦。手卷不同于条幅，张于壁上，让人远而观之，尤其气势上的先声夺人，许多不足隐于其中，往往被人忽略或谅解，而手卷则不然，它或展于几上，前读于手中，细而观之，稍有瑕陋即裸于纸上，无遮无掩。所以手卷创作更需大处着眼，且每笔每画都需谨慎对待，万万马虎不得。这一点若稍前一步，便给人们以斤斤计较、谨小慎微的感觉。现今书者问津手卷者甚少，这大概也是其中原因之一吧。（手卷在展览会上不便展示，这也是重要原因）。

总之，书法创作，在文字内容的选择、书体的应用、款式章法的安排上以及创作过程中点画布白的处理、笔法技巧的运作、各种因素的综合和融会都需反复斟酌推敲，这大概就是王羲之所说的意在笔先吧！

书法报1995年2月1日 第5期（总第551期）

作者：张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