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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耀山,一九五五年出生于江苏省连云港市,现就职于连云港市文联。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连云港市书法家协会主席、秘书长。
一九八六年以来,在《神龙杯》等全国性书法比赛中,先后八次获得金奖。参加由中国书协举办的《第四届全国书法展览》、《全国第三届中青年书法展览》、《全国第三届楹联书法展》、《全国第八届中青年书法篆刻展览》、《中国书坛新人作品展》、《国际临书大展》、《中外草书大展》。作品 A刻于《黄河碑林》、《神墨碑林》、《徐霞客纪念馆》、《中华泰山摩岩石刻》、广东顺得博物馆、连云港花果山玉女峰碑阴诸处。《书法报》、《书法导报》多次对作者及其作品进行专题介绍,连云港电视台拍摄了专题片《墨海无崖》。
龙尾河畔是我家
关键词:平民“穴居” 黑瓦 泥墙 砖石结构
打石头 挑煤 捞鱼 蛇和烟
贫困和死亡
面临死亡“水难” :此路不通走彼路
花果山下的净化
名字的故事:扣山 跃山 耀山 要山
鱼腥味 芦苇 对歌
磨难、财富、风格和承受力
《时尚的桥》(以下简称桥):前段时间在报纸上看到关于您的报道,其中提到你的少年时光非常的与众不同?
张燿山(以下简称山):我是55年出生的,当时连云港远没有现在这么大,在现在步行街的位置是一条横贯东西的铁路,当时的铁路有一个特别的附加意义用以区分财富和人群,铁路北面住的多半都是有体面工作、有稳定收入的人,铁路南住的多半都是些普通人家。而我,就是出生在铁路南的小孩。当时的龙尾河就在我家旁边整日的流淌而过,现在我经常用的一个闲章,刻的就是“家居龙尾河畔”,怀恋我的年少时光。当时住在河边的人没有房子住,就在河边高高的堤堰上挖一个仅可阻挡风雨的洞,一家人就“穴居”在里面。到我这辈儿的时候,情况已经稍好了一些了,当时的黑瓦、泥墙、砖石结构的房屋是我童年里最深刻的回忆。
我十几岁的时候就上山上打石头,在矿上挑过煤。山上蛇很多,为了熏蛇,我就带上一包烟,抽烟就是那时候学会的。有一段时间还去河里捞鱼卖钱,当时很多穷小孩都干过这行。为了能捕到更多的鱼,我们经常跑到很远的地方去找。如果找到一个好地方,那可是一个天大的秘密,是绝不会告诉别人的,竞争就是这么激烈。
为了找到一个鱼多的地方,我经常一个人到那些偏僻的河滩沙上去,当时的河滩里有很多小沟壑,每个沟壑之间距离并不是大,但是特别的深,鱼就藏在里面。有一次给我印象最深,我到了一个从没来过的河滩,正想下去捞鱼,突然脚下一滑就掉到沟里,沟很深,四周荒无人烟。我挣扎着第一次浮上头来的时候,四周无人。第二次浮上来的时候,还是四周无人。这是我第一次面临死亡,那种恐怖到思考完全停止的感觉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后来挣扎中我偶然手向旁边一抓,竟然站了起来,原来这条沟非常的窄,左右都是泥土。当我扶着沟爬上来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世界是多么的美丽。这个“悄然大悟的小沟”给我最大的人生经验就是:此路不通走彼坡,人生的一扇大门关上了,也许另外一扇同时打开。
桥:也就是说,贫困和“死亡”让你对人生有了新的思考?
山:是的,从小的贫困让我对美好更加向往,这些都成为我成年之后的人生动力。而这一次意外,让我又对人生产生了新的感怀,那就是我上面说的,此路不通走彼路,我当时只是偶然的一挥臂,就脱离了死亡。如果我继续在那个窄得仅可容身的小沟里反复挣扎的话,那么就没有今天的“张燿山”了。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经历和思考,它让我知道了人生选择的重要,让我在以后很多情况下都能从容面对、理智选择。
桥:你的玉女峰碑刻在花果山上,第一部大型手抄选择了《西游记》,“花果山”这三个字在你的成长中是不是具有特别的意义?
山: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这么说。我在花果山下长大,花果山造就了我,花果山的美丽也净化了我。虽然童年贫寒,但真的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过得很惬意,那时候开门就能看见花果山,龙尾河还带着鱼腥味的清澈水流,夏天里透着清香味的芦苇,都让我的童年欢喜又浪漫。那时我们那一带也有自己的流行音乐,那就是板胡。我们那儿每个孩子都懂得一点板胡,都是我父亲一手教出来的。晚饭过后,孩子们都跑出来,沿着龙尾河赛歌。板胡声、孩子的歌声、大人们的笑声伴着河水哗哗流过,每一寸时间都变得非常的清亮美丽。
艺术是表达情感的工具,一个人的人生经历对这个人的艺术形式和艺术成就有决定性的作用,一个深居古庙的和尚写的字绝不可能意气风发、大气磅礴的。年少时的磨难和花果山美丽都决定了我的做人风格和书法风格。所以我一直说,磨难是财富,它让我对生活和生命有了承受力,而且这种承受力比一般人要强。所以说,即使现在让我去街边摆个小摊,我也可以快乐过活,这就是苦难造就“无畏”。
桥:你的名字叫:燿山,是不是也与“花果山”有关?
山:说起我的名字,真的是一波三折。(笑)我的父亲是长子,所以祖父一直希望能早些有孙子,在我之前母亲生了两个小孩,但都夭折了。我是羊年出生的,忧心忡忡的父亲打开大门,看着花果山,为了让我能把我留住,他给我取名“扣山”,意思是让我象小羊一样“扣”在山上。到了海师的时候,我自己改成“跃山”,这个名字用了很长时间,后来一次电台报道我,广播里听到广播员读“跃(yue)山”,觉得好别扭,本地人都把“跃”读成“yao”朋友们这样喊了这么多年了,后来索性改成“燿山”。前段时间有些朋友有非常神秘的跟我说:“耀山啊,你这个名字三十四化,可是大凶呀。”难得朋友热心,最后改成了现在的“燿山”,读音都一样,只是字形稍有变化而已。
磨难铸就非常
关键词:“一句话告别政治”
谦恭
纸的奢侈
水泥地 青砖 泥墙 白灰 红漆 锥画沙
特殊的训练手段
缺少最欣赏我的两个人
现实与理想 理智与清醒
桥:能说说你是怎样走上书法道路的吗?
山:其实我从小就喜欢书法,我父亲字写的很好。从他那里,我得到了艺术的最初启蒙。但但是只是喜欢而已,我根本不曾梦想也不敢梦想自己能成为一名书法家,或者把书法当作职业。海师毕业后有一段时间我和一批人在一起被组织派去集中学习,这是一种带有政治色彩的学习,机会非常难得,在当时不是人人都有这种资格的,而且它意味着学习结束之后就能走上“仕途”的光明大道,这对困境中的我来说,无疑是一线微光。学习后开总结会上,别人都是热情的谈论学习心得,轮到我的时候,我竟十分“谦虚”的说“没什么心得”(笑),以至后来朋友们都说我“一句话告别政治”,(笑),的确是那样的,同去的人都已经开始建功立业,只有我又重新回到起点,这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桥:你是说“谦受损、满招益”?
山:现在回头想想,如果没有当时的境遇,也许根本就不会成就现在的我。虽然境遇种种,但我的书法练习一直没有间断过。纸对当时的我来说,是非常奢侈的物品,买纸都是一张一张的。平时没有钱买纸,我就在水泥地上写,在青砖上写,在泥墙上写,在沙地上写。事实证明,这种特殊的训练方法对我的书风的形成起了很大的作用。书法史上有“锥画沙”的说法,说的是书写的力度,象锥子画在沙子上一样的有力。如果没有当时在沙地上写字的经历,我可能根本就无法理解“锥画沙”的真正含义。如果说我的书风与众不同,这些可能就是最大的原因。
桥:你曾经说生命中“缺少最欣赏你的我的两个人”,指的是什么?
山:是我的父母,尤其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是个非常有才华的人,我从他那里继承了很多东西。他一生郁郁不得志,无法认可现实,又无法实现他的理想,大半辈子都是在这种痛苦的矛盾中渡过的。他唯一的发泄就是酒,他把酒作为麻醉自己、拒绝思考的工具,想用它来摆脱来自现实的痛苦和对自我的恐惧。但越是这样,他就越痛苦,越清醒。教我写字教我板胡的时候,他是非常慈爱的。但在酒醉的时候,他又是非常暴躁的。在父亲那里,我从反面吸收了很多东西,这使我暗下决心,要让理想变成现实,不允许自己再承受这种几乎令自己分裂的痛苦,这也成了我面对生活时的一种动力。
我非常希望他们能看到我现在的成绩,他们会非常非常高兴的。我经常在想,他们还在的时候,我无法给予他们什么,当我能给他们什么的时候,他们却已经离我远去了。尤其是当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作为人子的愧疚越来越深了。
关于手抄《西游记》
关键词:西游记
定位 可识读性 艺术性大于可读性
行揩 魏碑 唐揩 行书 草书 风格融汇
痛苦和浮躁 周期
我的理想是把它刻上花果山
小楷的空白
沉寂
去年八月至今年八月
今年二月十六日生日之后
桥:你怎么会想手抄《西游记》,手抄《西游记》的初衷是什么?
山:其实最初就是想找点事做,我已经沉寂了一段时间了,我很想让自己在沉下去之后,能有个好的契机让自己“浮”上,手抄长卷的打算很早就有了,《西游记》和连云港、和花果山都颇有渊源,而且紧扣孙悟空申吉,这个选择对我生活的这个城市、这里的人,还有我自己都是很有意义的。所以……
桥:据我所知,章草是你最擅长的,而这次手抄《西游记》用的却是规规矩矩的小楷,为什么你当初选择了这种形式?
山:这和当初对手抄《西游记》的定位有关系。可以肯定一点,手抄《西游记》的艺术性大于可读性,因为这里含有书法创作。它不仅是可以读的书,还是一副书法长卷。但它首先是作为一本书而存在的,我们不能只考虑到他的艺术性,还必须考虑他的饿可识读性,因为作为普通读者,草书阅读是有障碍的。我选择了小楷作为主要字体,还有一点原因,就是对我来说,小楷很大程度上还是空白。我很想利用手抄《西游记》这个契机,让自己的书风渐渐完善起来。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抄写过程中我把魏碑、唐揩、行书、草书、和各家书风融会贯通、调整完善,手抄《西游记》完成,我的行揩风格也就形成了。所以说手抄《西游记》对我本身的书法创作也是大有裨益的。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手抄《西游记》早日付梓,这也是我目前正在做的事情。我还有一个愿望,就是把手抄《西游记》刻上花果山,只是人单力薄,不知何时能够实现。
桥:路遥上一篇文章叫《早晨从中午开始》,说的是他写完《平凡的世界》之后,他说他写完这本书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力把笔扔出窗外。艺术往往对人产生压迫,这段时间中你的心境是什么样的?
山:艺术创作是有周期的,这和人的心理和生理都有关系。一段时间你可能进入状态,写得酣畅淋漓,但一段时间你可能又陷入低谷。我是从去年八月份开始这项工作的,但前面速度非常慢,也就是一天几张而已,到了今年二月十六日我的生日之后,我才真正开始集中创作,开始从人们视线中消失,直至写完。写到后来,自己的风格渐渐形成,写得越来越得心应手。艺术就是这样,它本身就是表达情感的东西,艺术的感染力也会让创作者心情愉悦。当你能够自由的掌握一种艺术形式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的心灵都是志得意满、自由超脱的。
在“我的自由”中自由的生活
关键词:文字可识别性
书法和写字的概念
外在可观性
感情 生命 情感 精神
艺术是少数人的事
“书画”
艺术含量 地位 历史 经历 炒作
当代书法的悲伤
中国书法的动荡时期
个人与趋势 跟风与导向
广西现象 笔墨技巧 视觉冲击力
宽松、自由、无拘束
桥:前面你提到一个概念“书法的可识别性”,你觉得这个概念在当代书法中具有什么样的意义?
山:书法是一个特别的艺术型态,这是以文字作为载体的。如果没有文字,也就谈不上书法。但是书法同写字有区别,就意味着书法有着与写字不同的东西。文字只是语言的外在表现形式,强调外在形象和可识别性。书法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它则表现感情、生命、情感和精神。书法和写字这两个很不相同的概念。对于书法来说,文字本身的可识别性不是强调的对象。比如草书,一个字有很多种草法,书法领域之外的人是很难识别的,强调它的可识别性也是没有意义的,可识别性是的文字的指标而不是书法艺术的指标。艺术本身就是一种少数人的东西。
桥:那么书法会不会最终真的成为“博物馆志”的东西,最终淡出人们的生活?
山:书法是一种艺术,它和别的艺术形式一样遵循艺术发展的规律,这个问题不止是书法面临的问题,也是所有艺术形式面临的问题。艺术本身就是少数人的东西,可能正是因为它是精英文化,而不是大众文化,才有了它生存的理由。现在写字的人越来越多,包括现在一些家长也开始让小孩子从小就开始练习“书法”,但时下很多人,包括现在书坛小有名气的人,他们都还是在“写字”,而不是“书法”。这也正是书法的悲哀。真正的书法是什么样的?真正的书坛又是什么样的?这是我一直思考的问题。我按照我的理解创作,我还不知道我最终想要的是什么样的,但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的。
桥:古代人说“诗、书、画、印”,“书”排在“诗”之后,“画”之前,然而在中央电视台近日的书画拍卖会上,傅抱石的画拍出了1800万的天价,齐白石的画也拍出了1500万,比较而来,象林散之、启功这样的大家的作品市价也不过几万,你认为这种巨大的反差说明了什么样的问题?
山:每一张艺术的价值和它本身的艺术含量有关。傅抱石的作品数量很少,物以稀为贵,这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而齐白石1500万的那幅画本身也是很特殊的,启功亲题的八首诗可能是一个重要的指标。而林散之、启功离我们时间较近,作品也很多,所以市价不高也是可以理解的。每一幅作品的价格是综合力量作用的结果,一位艺术家他本身的地位、历史、经历,当时的情境等等作品之外的东西,包括炒作,都会影响作品的价格。这并不能证明书法同绘画作为艺术形式的优劣。
桥:最近中国书协内部产生了一些重要的人事变动,现在八届国展的评审工作正在进行中,你认为这些变动对以下的这些展览或赛事有影响吗?
山:目前是中国书坛的一个动荡时期,评审机构也在改革中。但无论如何,个人始终无法左右书法的趋势。目前的确有很多人为了上展览,为了获奖跟着风走,但事实证明,每一个着意跟风的作品往往会适得其反。历来获奖的作品不是特别差的作品,但也不是个性特别强烈的作品。为什么?这就是书法导向的问题,如果今年某种风格特异的作品获奖,那明年大家竟相效尤,书坛岂不乱了套。其实跟风、跟评委的现象也从反面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当代书法的没落和悲伤。中国书法从唐代走向顶峰,宋、元、明、清几乎是踩着前人的脚印在徘徊,继承和创新是每个时代的书法家都面临的问题。前几年书坛有一种“广西现象”,他们强调笔墨技巧和视觉冲击力,走了一条的背离书法传统的道路,他们的初衷也可能是出于一种思考和探索吧。
桥:你认为你最欣赏最理想的生活状态是什么样的?
山:对我来说,宽松、自由、无拘束,是我一直追求的,当然基本需求是必要的,当然这些都是出于我自己的理解。
采访手记:
张燿山是我们来连云港之后采访的第一个人,最初就带着些探询的意味。采访从早上九点一直到中午,比我想象的时间要长。张燿山的办公室不大,书案不大,对于“艺术家”这个概念来说,都仿佛是不合适宜的外延。窗子向北,可以想象早上的阳光根本无法热情的闯入,要有也只是探探脑袋而已。他说自己是个对烟很有感情的人,这种以贫困为因缘(上山打石头用烟熏蛇)的习惯曾经令他损失了一块五毛钱的“巨额”奖学金,而现在则演变成了喝酒的唯一目的——只有在喝酒的时候他才抽烟。也许每个与艺术有关的人都有他特有的执著吧,就如同他的热爱的毛家红烧肉一样:
“好,肥而不腻,再来一块!”
作者:张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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