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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样的风景

别样的风景

张尹

美,来源于自然。大自然的美,是一种永恒的和谐之美。青山绿水、阳春白雪、日月星辰,如画的美丽,是人们向往的经典风景。美,也来自于人与大自然的完美结合。当人参与到自然中,使自然得以“人化”,便产生美。尊重自然的法则,遵循生命的循环,其形式和内容给人以高雅的审美愉悦。

在对于“美的风景”的不断探求中,我愈加发现,“真实而质朴的美丽”原来是如此珍贵。那么,到底能从自然景物中找到多少与“真实而质朴的美丽”相关的能量呢?

坡地,作为被“人化”了的自然景物,凝聚着人的心血、汗水和情感,线条、块面、色彩、质感等要素,完全显现着“真实而质朴的美丽”。这种美是那么丰富多彩,以至于我不能给它一个有确定内涵的概念。但是,我知道,它是农民的艺术作品。

坡地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坡地作为一种风景,其审美首先基于坡地的生产。具有生产能力是坡地能够使人产生美感的前提。坡地给人们提供了麦子、玉米、土豆、红薯……它作为产出性的土地使人们产生深厚的感情。坡地美的本质就在于它所传达的信息的文化性理解:获得食物的信息。这种信息体现在坡地上空白云的守望中,体现在坡林小鸟的歌声中,体现在坡上牛儿吃草的情形中,体现在农夫施肥所散发的气味中。

坡地的产品不只是食物,它还收获生态和美学。耕作行为本身就是创造景观的过程,它是一种生产,同时也是一种艺术。农夫在坡地上劳作,同时也是在创造一种关于这种景观的体验。

庄稼(农作物)是坡地风景的主要元素(构成部分)。庄稼呈现的美与大自然风景的美有所区别,大自然的美是自然的产物,而庄稼之美不是单纯的自然景象,更是人与自然的综合之美。

山里人精耕细作的坡地,是一幅精彩的图像构成,这种美张弛着山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底韵;这种美渗透于草鞋、锄头和汗水交织的时光;被山里人遗弃荒芜的坡地,更有一种野趣盎然的自然之美,这种美映射在杂草丛生、野花繁盛的景象中;这种美是心灵重归原生态的回溯。

坡地不仅给人以慰藉,它又是人的生活的表现,诉说着一代代庄稼人的喜忧和追求,蕴涵着庄稼人祖祖辈辈的奋斗史。它的身上散满了血和汗,满载着庄稼人的寄托,充满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

    在汉水上游的秦巴山区,坡地是普遍的自然形态,是典型的地域特征;坡地是秦巴山民生存的物质保障,是秦巴山人慰藉生命的精神寄托;坡地是秦巴地区农耕文明的形式符号,是汉水上游质朴自然的人文景观。

坡地,布满沟壑坝子而成田畴;坡地,惊现在坡梁丘陵亦为山地。变幻无穷的块面,像一张张织锦绣毯摆设在大地。散漫有致的线条,分割与组合着起伏绵延的山川。抽象的图形,随意镶嵌于具象的质地上,并随着四季的交替而变幻着美丽的图案和色彩。

今天,坡地是一首深沉古老的民谣。岁月的逝去,耕者的辛劳,诗人的苦吟,收获的喜悦,男人赶着黄牛的吆喝,女人拖着孩子的呓语……在坡地鲜明的爱和恨的背后,酝酿着一首幽婉隽永的诗行。

于是,秦巴坡地的故事,如川流不息的汉水,衍传至今,成为一种永恒的美丽。

 

在偏僻落后的秦巴山区,坡地,是我最为感动的一道亮丽的风景。

盆地坝子、丘陵山坡间,遍布或肥沃或贫瘠的土地。丘陵和沟谷被山地和水田分割得奇形怪状,农民在其间分红布绿,尽情创作。球形的茶树零散排列在坡地间,直挺的灌木点缀于田埂上,一件别巨匠心的点、线、面的排列组合。若是春天,金黄的油菜花,碧绿的麦地,褐黄的空坡地,镜面似的水田,构成一幅非常完美的平面、色彩构成作品。

秦巴坡地作为秦巴自然景观的组成,它可以是一种客观的地物、地貌,一种空间,一种生活的栖息地,也可以作为视觉审美的对象。是具有明显环境视觉特征的载体,包括与坡地耕作密切相关的农作物、沟渠、道路、屋舍以及农人、耕牛、农具等物质要素。它兼具经济价值、生态价值和美学价值,会随着坡地特征的改变和人类活动的影响而变化,是一个动态的、自然的、社会的系统反映。

农人在坡地上耕作,实际上就是一个造型过程。在坡地风景中,如果把农作物、地块、坡路、草木甚至山峦的轮廓等要素视为简单的个体,它们必定是通过某些方式组合在一起的,这些方式就成为坡地景观的艺术构成表现形式。

不管是在城市,还是在乡村,人们都渴求有一个优雅舒适的生存环境。于是,设计、创造出公园、景区等各种景观。在这些人为景观中,我觉得,坡地是最接近自然景观的风景,因为,坡地景观的创造者是农民,农民在坡地上劳作,目的很单纯——生产,不造作,不张扬。在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中,农民最忠诚,最坚决,都反映在坡地上。

坡地是存在于自然景观中的一处斑块,融于自然景观之中。在坡地中,既有人为加工过的自然物,如庄稼、坡路、沟渠等。也有天然原始自然物,如山石林木等。审视具有自然山水特征的坡地景象,可以看见构成艺术的美学法则:对称与均衡、节奏与韵律、对比与调和、变化与统一。无论是外露的、张扬的,还是内敛的、含蓄的,都体现着美学规律三大构成——平面构成,立体构成,色彩构成。

坡地上,庄稼(农作物)都具有整齐、对称、比例、均衡等审美特性,这是坡地平面构成的主要表现。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是有机体,美学家苏珊•朗格说,艺术是生命的形式,艺术是有机体通过一定载体的感性显现。坡地上,农作物重复排列,行道平行展开,由此形成了强烈的节奏感、韵律感,产生了视觉上的冲击,心理上的愉悦。坡地的平面构成之美,不仅是一门艺术,更是一种造型手段和设计思维方式。

坡地依托于大自然而存在。因天地而生,与天地相结合,体现着立体构成之美。坡地是技术与艺术的融合,是使用功能和审美情趣的完美结合。立体构成抽象的理念和技术与坡地可以摸得到的实实在在的东西联系在一起,源于自然美又高于自然美,使自然与艺术得到了融合。

在构成坡地的丰富的生活图画中,色调和色彩的组合与当地的自然景观相融合,形成了特有的视觉感受,成就了坡地色彩构成之美。坡地的色彩构成,简单说就是客观世界中的自然事物、自然现象。红黄蓝绿青蓝紫,随时节变换,随时空组合。桃花红时杨柳吐翠,稻麦黄处绿荫成行。在日月星光辉映下,如同绘在大地上的美丽图画,坡地更加显示了神奇的色彩构成。

平面构成“优美”,立体构成“壮美”, 色彩构成“秀美”。坡地以其自然造物,优美的造型,巨大的体量,明快的色彩,以及坡地自身所表现出来的抽象的形象,给人以美的感受和丰富的想象。坡地不仅是一个平面,而且是外在美和内在美的综合体,是一个艺术整体,它的构成对于人们来讲是逐步增长的,不断变化的 。置身于坡地,便会感受到内部的那种壮美的气魄或优雅的恬静。

农民就是这件巨幅作品的创造者,是土地使农民成为真正的艺术家。我要做的,无非就是把农民的作品复制到纸上。   

秦巴山间的坡地,在村庄的边缘或村庄之间,在山的阳面或山的阴面。或布满山梁一架坡,或雅居坡林一小块。它们跟山林相厮守,跟溪流做邻居。

我的目光锁定在了坡地上春夏秋冬瞬息变化的景致。我迷惑于坡地的构成和形状,倾心于坡地的容颜和表情,感动于坡地的色彩和质感……

坡地的颜色,是沙土的赭黄,是泥巴的紫褐,是黄澄澄的油菜花,是绿茵茵的青麦苗,是春播时一畦畦的新绿,是秋收时一片片的橙黄,是一陇陇的粉桃花和白梨花,是一洼洼的紫云英和火棘子。坡地的质感,是地埂的皴皱,是树干的肌理,是泉水的透明,是菜叶的滑腻,是麦秆的韧脆,是白云的虚实,是阳光的明暗。 坡地的味道,是野花竞放的迷醉,是一坨牛粪的热气,是湿土热泥的气息,是稻菽迎风的飘香,是野果子酸溜溜的甜,是烤红薯热喷喷的香,是嫩刺尖儿剥开的青汁,是青皮苞谷的乳浆。坡地的声音,是杂草摇曳的窸窣,是蚂蚱蝈蝈的吱吱,是沟溪滴水的嗒嗒,是风掠过坡梁的呼呼,是老牛低沉的哞哞,是山妹悠扬的清歌,是农夫喊山的吆喝。

如果你质疑现代村庄的质朴,那就去山林或荒野。山林荒野距村庄一般不会太远,在这里,你一定会看见坡地。坡地是村庄的一部分,是山林和荒野的一角。与村庄和山林相比,坡地的形象空间更为直白,不会遮掩观察的视角;坡地的路会拐弯抹角但不会隐藏,没有走不通的路;坡地一般不会呈现清一色的土黄或鲜绿,便有了色彩节奏变化。

走在坡地上,我会仔细观察一棵禾苗的长势、一根小草的姿态、一朵小花的面容;我会关注蚂蚁搬家、山鸡惊飞、野兔逃窜;我会注目坡上远古的料姜石和坡土中半截䦆头的残片。我猜想,在与日月星辰的对话中,坡地演绎的传奇;我揣摩,在风餐露宿的日子里,坡地里生长的故事。

坡地是一本敞开的书,在它上面散步叫阅读。

坡地的图案和色彩清晰布满我大脑的每个回沟,形成一幅幅美丽的图画。我惊奇地发现——我的作品都长在坡地里。

夏天和秋天,农民在坡地里收割他们的庄稼。一年四季中的任何时间,我在坡地中收获我的作品。农人讲究坡地的阳面、阴面,知道阳坡种包谷,阴坡种芋头。我清楚坡地有亮面、暗面,知道亮面明晰,暗面深沉。我心里的那片坡地会绕着我的太阳自转,至始至终都充满阳光。当风儿吹拂我心中的那片明净的坡地,花草伸展,色彩丰富。

我想,老农对坡地根深蒂固的情结,不是出于对诗情画意的追求,也不是对田园牧歌的向往。而是坡地给他带来的心理慰藉:有了地,就有了命根,就有了踏实。我对于坡地的眷恋,是因为坡地给了我艺术生长的土壤保障,坡地上的景物是我叙说不尽的文本,坡地成为我艺术生命的护符,坡地成为我寻找艺术归宿的一个驿站。

     坡地,在文人高士眼里,是与优雅和空灵相去甚远的主题,在达官贵人面前,也只是一块贫瘠的寂寥之地。千百年的文化历程,不管是在文人雅士的笔下或是显贵们的诗句中难觅其辞。传统文人画中的竹篱田畦,只是文人高士的闲情雅趣,但不能与经典的“四君子”梅兰竹菊相比;传统山水画中有坡角田畴,大都寥寥数笔,只是为主体的峰峦寻找一个落脚的点,不能成为画面构建和意境的主体。

我热衷于描绘坡地,完全是因了汉水上游自然环境的因素,那就是坡地的实实在在的存在,以及由坡地而生发的感动。

还原一个自然本来的面貌,表现一种诚实的风景。在这另类的田园意境中,我找寻着艺术品性的载体和符号。 坡地,质拙而剔透,普通而崇高,粗陋而至美。对于我,有了坡地,就有了朴素和淡定,就有了符号和图式。

 

作者:张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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