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骤变的天气里充满着随北风吹来的味道，有着西伯利亚的雪气，有着遥远的山谷里的细语。就在这个寒冷而寂静的冬日里，我又想起了甘丹寺的歌声。

  那天从五千多米的米拉山口下来，山下正下着暴雨，乌云掩盖着整个天空，远处天地连成一片，在高原的山谷里金黄的油菜花刚刚好地开放着，空气清新得有点儿醉人。我们穿过暴雨，雨水把车上的泥泞洗得干干净净，洗净的还有我们那颗从远方风尘仆仆而来的心，也许上天想让我们沐浴以后再去朝圣。

  去甘丹寺的山路很崎岖，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我们爬上了甘丹寺所在的山头。从山上往下望去，刚刚雨过天晴的山谷显得缤纷灿烂，山谷里形成了很多网状的大小水流，哗哗啦啦地欢窜，在阳光下闪亮闪亮的，天空纯净湛蓝。坐在甘丹寺入口的石头上，我对自己说“我想留下，不走了，哪怕是呆一下午或住上一晚。”找好了住处，我和先生沿着甘丹寺里曲折光滑的石板路闲逛。也许我太孤陋寡闻了，我从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寺庙。红、白、黄相间的墙、五彩的窗帘、开满鲜花的窗台、金光闪闪的屋顶。甘丹寺是依山而建的，房子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每一处都是构图精美的图画，让人惊讶的是还有普通话说得很好的英俊年青喇嘛。这所有的一切让我们感到新奇和喜悦。忽然我听到了歌声，一开始以为是喇嘛在念经，不对，应该是女人的歌声，还有高低不同的和声，就像是暴雨过后山谷里升起的白云一样自然舒展，那歌声就那么随意萦绕在这片寺庙上空。它仿佛来自遥远神秘的年代，带着先祖的气息，朴质得如同长在高原上的青草。在这儿，我无法不被它感动和吸引，它象上天的魔咒，我被它的咒语给着魔了。我们寻着歌声的方向走去。放眼四处寻找时却怎么也找不到，是哪个屋顶传出来的？也许，那是正在夯土的女人在夯屋顶时唱的歌，也许，那是一群女人的喃喃低语。甘丹寺那错宗复杂的路仿佛迷宫一般，我和先生顺着歌声的方向在寺中穿行，也顾不上高原反应。慢慢的天也快黑了，蓝色天空里透着红色的晚霞映照着群山，映照在甘丹寺的金顶上，反射出神秘光影，远处山谷的白云恋着山峦低矮地飘动。那歌声忽远忽近地撩着我们的心，我们寻遍了一个又一个的屋顶还是没有找到，那些一层层的屋顶象儿童的积木堆满了整座山头。月亮快升起来了，我们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只能坐在屋顶上歇息，看着清冷的月亮在晚霞中闪着淡淡的光，听着歌声，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知这一切是否是真的。坐着坐着，歌声没有了。这里的黄昏怎么那么长，有如那些神秘且朴素的歌声久久不愿散去。

  现在每每在夜里，仿佛总能听到那歌声。如梦中的低语、如雾中模糊的景色，看不清却挥之不去。

作者：周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