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多年来,游历过不少地方

感觉是,游得越多,越是没东西可以写

也愈发感觉到自己的浅薄

也因此想到古人的游历是和阅联系在一起

有阅有历,人生才会丰厚

一个古老的命题,依然在现时代体现价值

但现在,大多旅游者是在忙着赶路,有时也包括我，无暇顾及眼前的风景

可能更多是心灵或神情的放松

城市已经超出了它应有的负荷

让忙碌的人很难吸一口清新的空气

更谈不上心灵或是神经的舒缓

因此,旅游合乎了这种功能

至于眼前的风景和文化现状,都是一种寄托或漠视

"到此一游"因此成了流行涂鸦和傻瓜式的自我满足

去云南已经有好几次了

很迷恋红河的梯田和哈尼族的民居

崎岖艰难的山路暂时还留驻了一些本色

这样的情形已经很难复现了

文化的历程便是游历越多,越伤感

刚从麻栗坡回来,遭遇了同样的境遇.

上个月云南苗族摄影家杨咪双老师陪同我们，

去云南苗族居住区麻栗坡考察苗族刺绣

麻栗坡，一个很美的名字

属于云南开远地区，在昆明到个旧之间，隶属羊街

这一带以动物命名的地区很多，如鸡街等

这也让我想到毗邻的贵州，也有很多地方以动物命名

如牛场、马场等

关于这些名称，没有深究，但凭感觉应该是跟当地的养畜一定有关系

说着说着，一大群羊朝我们大踏步地走来

很短的时间内，看到好几群羊穿梭而过

羊街应该是名已符实

从个旧出发，到达麻栗坡，约40分钟的路程，交通非常方便

村寨边的广告牌示表明了一切

“民族文化生态示范村——麻栗坡”

正是这个醒目的标牌

暗示了民族文化的命运

它被广泛地宣传

也随着交通的便利，而扬名域外

村头巷尾穿梭着老外的身影

已是很好的说明

苗族刺绣、挑花、银饰等

他们是慕名而来，我六年前在贵州西江、雷山、施侗等地已经感受了这种危机

如今他们的身影很难见到

只有零星的几个晚来之客还在已不景气的苗绣等工艺品市场使劲地掏着

据和我同去的贵州收藏家方天然先生回忆，

80年代他发现苗族文化开始，那前后，就已经有很多日本人搜集了大量的苗绣和银饰并源源不断地输往日本

包括绣片、银饰、纺织工具、布匹和各种衣饰配件

甚至到了90年代末和本世纪初

还有国内的商人将这些古老的织布工具、衣饰、银饰等

整集装箱地往美国或欧洲传送

一个民族（苗族）仅有的一点文化血脉和衣钵就这样断送在汉族的不孝子孙和他们自己的子孙手里

当然，在汉文化里，我们更加感受到悲哀和凄凉

国家立项拨款几十亿，拯救非物质文化遗产

我真的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东西可以保护

这不是危言耸听

一个地方博物馆看不到几个有代表性的民族文化遗产

余下的在乡野间，经不起“美元”或“欧元”的诱惑早已流失在外

在麻栗坡，我一无所获

本是去搜集一些苗族文化资料

陪同我的另一个苗族阿姨告诉我

前几年，当地的人陪同老外走街串户

把能收走的老东西基本上都带走了

大多已经没有了

本已闷热的天气这下让我更喘不过气

走出村口的那一刹那，我突然意识到

这个“民族文化生态示范村——麻栗坡”标牌

可以光荣退休了

因为你的示范，让你失去了一切

惟有周围的玉米和烟叶长势旺盛

一片绿油油的庄稼掩饰了文化的贫穷和生活的艰辛

一个苗族小姑娘惊奇和饥渴的眼神

让我很怜悯和害怕

如果她生活在城市或是富裕的地方，也许她的命运会发生改变

我让他穿上她喜爱的苗族服装，为她拍照

然后找个理由给她一些钱

当然，我只能做这些，力所能及的

也希望她好，能在我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

希望她能意识到，面前的这位拍照的叔叔为何对她的服装有如此的兴趣

写到这里，我已经没有心情去描绘周边的美景和云南的春光

回来的路上，啃着香甜糍糯的玉米

心理一阵酸楚

想着一句古老的预言：

国亡尚有复国之日，文化一亡则永无补救

作者：何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