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果哉心，余心有寄 

当今画坛，对传统文脉的重新梳理与认知是众多具备担当意识的学者、艺术家们所面临的一大课题。在绘画的技术层面，除了解决笔墨程式的干湿浓淡、一波三折、质量、速度与韵律等，更是在此基础上人文精神的再次互渗与艰难推进。绘画虽乃“游于艺”之“小道”，但自然之规律、人格之砥砺是相通的。所谓“吾道一以贯之”(孔子语)，这个“一”即是阴阳的对立与统一，即是心系于宇宙，即是中国人精神世界中变幻万千的气象与意味。中国的古典哲学着重于一个“静”字，所谓“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宋·程颢语），在清静淡泊中，以悠闲自得的情志体悟“天人合一”的境界，也就在“人格”递升的过程中，内心的操守就显得愈为重要。自古文人强调风骨，有生死刚正之骨，如颜真卿、黄道周、傅青主等；有仙风道骨，如陶渊明、倪云林、担当等；有风华涤荡之骨，如王羲之、李后主、唐伯虎等。他们都以各自的气质与修为内蕴一股风流，“心动之谓情，自然之谓性”，当他们把胸臆灌注到诗文书画领域时，便在中国特有的“儒释道”哲学土壤上绽放出了愈加光艳的花朵。

艺术以人传，弘一法师有言：“学不难有才，难有志；不难有志，难有品；不难有品，难有眼。惟有超方眼目，不被时流笼罩者，堪立千古品格，品立则志成。”自古以来，文人士大夫阶层在“齐国、治家、平天下”的感召下总难脱离对政治的一丝眷顾，同时“山林隐逸” 的理想也伴随一生，这是一个矛盾的群体，就在面对矛盾的挣扎与解脱中也便坚实地锤炼着他们的品格，从而促生了诗文书画的阶段性推进。所以中国的书画不单是一门手艺，更是文人的精神化身，是绝然不同于西方自然科学的，更非人性原始的张扬。自南宋朱熹“格物致知”的理学思想建立以来，一直影响至清代，客观上主导着文人士大夫的内外需求。我们对待历史要“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当年朱熹的“存天理，灭人欲”运用于艺术上，就是追求“美感形式”和“道德礼数”的完美统一。确然，在中国文人的视野里，在进行书画创作的过程中，只有把“文与质、文与道”和谐统一起来方为“真正的艺术”。再至明代王阳明“心学”兴起，他提出“致良知”“知行合一”“唯求其是”等思想，虽主观色彩比较强烈，但他主张的“反求内心”以求“万物一体”的探寻精神同样给中国的文人、艺术家们带来长远的启示。……

    综上所述，中国本土文化所特有的意象审美空间造就了中国文人非凡的气度和无尽的创作生机。正如祖先留下的《周易》所阐释的：“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推演六十四卦”，“天道（自然规律）”“宇宙”尽在其中。所以老子云：“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在这极其简奥、经典的思维模式中，中国的传统文脉哪怕是一息尚存，就仍有崛起并铸造辉煌的契机！

所以，我们没有理由不自信，更没有理由去妄自菲薄。我们面对民族文化的“再次伟大复兴”更要坚定起强烈的责任心。专注于“入世”的“大我”先不要说，首先从“正本清源”的“小我”做起，并做好。所谓的“中国气派”“正大气象”正是取决于国人气血里内力的不断汇聚。黄宾虹老人毕生追求的“内美”境界确是文人真正的时代担当！

有鉴于斯，由中央电视台新影制作中心《中国当代画家》编委会策划的《以画为寄——中国当代文人书画名家邀请展》正是对当代文人精神的一次回顾与检阅。“以画为寄”是由明代书画大家董其昌所倡发，亦是晚明“文人画”的审美特征。“画道”乃寂寞之道，寂寞于清静中生发着无上的智慧。“文果哉心，余心有寄”（刘勰），此次参予的十余位文人画家抑或画家文人，他们把毕生的心血与志向寄托在了“中国书画”这般有生命力的艺术空间里，所以也就注定求得永恒、健康与快乐。傲岸泉石，烟云供养，咀嚼文义，诸君的文心，将寄托在永恒的历史长河中，他们把自己的兴趣与精力，融会进滔滔不绝的文化脉统，其功不可限量矣。

坚持是一种品格，正因为“难”才能“可贵”，平常背后“不平常”，这本画册的每位作者均有其可学优点。就让我们静下心思，细细品来。

（为“以画为寄——中国当代文人书画名家邀请展作品集”作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