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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很少表情,即使有,如吼狮饿虎,也是发怒的居多;悲情似乎也会,我就见过在屠宰场前流泪的老牛。但“笑”,特别是千变万化的笑,则似乎为人所专有。人不愿见动物发笑,故传说中的牛头马面,就是微笑,也会让人恐怖。
笑有刚柔之分,自不待言。岳飞词云“笑谈渴饮匈奴血”,笑得豪迈、英雄,虽是诗词的夸张,也会让你感觉战争的残酷。再如谭嗣同,“我自横刀向天笑”,题在死牢的墙上,笑得无畏而坦荡,为改革而流血者,确乃中国人的脊梁。至于柔美之笑,诗中更多。白居易写采莲女子:“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几分羞涩,几分狼狈,其可爱处正在羞涩与狼狈之间;贺知章写故乡小子:“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天真烂漫却不省世事,不免让老人心中酸楚。
在西方美术史上,有所谓“蒙娜·丽莎”神秘的微笑让后人倾倒。而清人蒋骥的分析恰与之暗合。他说画中之笑,“大笑失部位,嘻笑或眼合”(按重庆人语,或曰“一张脸笑得稀烂”,或曰“高兴得眼睛都不在了”),那传神秘要何在?蒋骥说:“心中得意而口尚未开,神有所注而外貌微露。”显然,达·芬奇抓住的正是这样一个有包孕性的顷刻。
当然,笑和心理动机的复杂关系,远非“维妙维肖”之类的词语可以言说,生活的事实总比艺术理论要丰富得多。王熙凤怒时笑,笑里藏刀;林黛玉死前笑,无限凄楚。“上轿闺女哭是笑,落第举子笑是哭”,其间的心理内容,哪是言语可以表述的。更不用说李白,出川时接皇帝诏令,踌躇满志,“仰天大笑出门去”,接下来说:“我辈岂是蓬蒿人“,高兴得宛如范进中举,称四川为蓬蒿之地,至今令一亿人不平。谁知到得京城,三下五除二,希望破灭,只得退走江湖。此时他也笑,但笑得发酸发怵:“笑矣乎,笑矣乎 ,君不见曲如钩,古人知尔封公侯,君不见直如弦,古人知尔死道边。”
人生在世,命途多舛。开怀大笑,随心所欲的事儿,哪里常有?所以《三国演义》开章明义引杨升庵词句:“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然而,古今之事,特别是今日之事,笑笑谈谈,便可以解决么?
如果说古人的最高境界乃是一笑置之,外物、忘我,便虚静,便超然,便在出世的悠闲中享受文人画士的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那么,今人呢?恐怕很难在这里寻到解脱。
今人已失去了终极的诱惑,上帝死了,天不过是飞船正在探索的太空。我们第一是不外物(要享用最新产品),第二是不忘我(个体意识早已成熟),由此连成新的物我关系,那就是物质消费、精神消费统称文化消费的快乐。香港片中成龙代替李小龙,让人嘻笑而不让人紧张。大陆文学从反思至于调侃,王朔取代刘心武,让人好玩而不让人痛苦。影视界笑星小品看好,美术界玩世泼皮走红。一时间,悲悯与愤怒受到嘲弄,难怪戏剧和诗歌被人忘却。只有化凶残为戏谑的一笑,只有化深刻为肤浅的一笑,……如此等等,我真的不太清楚,这种文化消费或消费文化让人笑够了之后,脸上的表情还能是什么?当人堕落到只剩下动物本能的时候,他的笑容不是一样让我们感觉恐怖么?
我总觉得,人的真正价值不在于他会创造文化并消费文化,而在于他能够在自己创造的文化现实中返观自身,不让既定的一切掩埋其发展的可能性。也就是说,他不仅会笑,而且会笑天下可笑之人、可笑之物和可笑之自我。
来源:雅昌艺术网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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