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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的色痕

  人群里这些脸的幽灵,

  潮湿的黑枝上的花瓣。

  这首庞德《在地铁站》的诗之所以为人们广为传诵,就在于他用白描式的语言将两种看似毫不关联的形象叠合为一个完整的地铁站的意象。这个细雨霏霏、人头攒动的地铁站通过诗人的叠化,似乎弥散出悱恻而虚幻的心绪。

  诗是有意味的形象。

  尽管诗迪的绘画很少描绘客观的现实世界、也鲜有再现日常的视觉经验,但她的每件作品都充满了诗的意象。

  她用渗化而灵动的水与色的痕渍,去呈现吹皱一泓春水的池塘;她用相互浸染与触碰的水与色的动态,去捕捉霓裳羽衣般俊俏而瑰丽的卷云;她用透叠与交合的水与色的层次去营构苍茫无尽、淡定而透明的天霭。分明描绘的是春池倒影,偏说风吟云舞;分明表现的是山光水色,偏说以太听音;分明捕捉的是幻影梦痕,偏说海浸潮韵。她像诗人那样用通感重组印象,或者将味觉变幻为视觉,或者将旋律转换为色彩,或者将触感虚拟为线条和节奏。

  她把诗的纯粹性转化为绘画语言的纯粹性。如果说诗的纯粹性在于滤除对于生活情节的叙述,单纯以有意味的形象组合营构意境,那么诗迪对于绘画语言纯粹性的追求,则是放弃现实形象的描绘,单纯以彩色以及水与色之间触碰、离合、浸透、渗化而形成的节奏呈现与提纯她对于日常视觉经验的印象。这种绘画语言的纯粹性,一方面抽离了具象性的描绘与再现,单纯以彩色和笔触捕获心愫的波动和记忆的碎片,体现了心灵世界对于现实世界的高度超越;另一方面诗迪的这些作品又不是单纯的抽象性绘画或表现性绘画。她的那些作品并没有完全脱离现实形象的身影,完全用抽象性的线条、色块与符号表达理性思维的感性显现;或者凸现色彩与笔触的审美独立性,用暴力性的色彩和狂放不羁的笔触倾泄内在的激荡。

  与抽象性和表现性的绘画相比,诗迪的作品不仅在绘画语言的纯粹性里构成了和现实形象的某些联系,由此形成记忆滤除与重组的意象性,而且这种介于现实的记忆与精神的超越之间的意象,显得如此的淡定、沉静、绚丽、奇幻和神秘。她是在绘画语言的纯粹性中寻觅并表达着现实的语境,由此而透现出的诗的意蕴与意象都被赋予了女性特有的温婉和中国文化的质感。

  正像她作品标题葆存着现实的记忆一样,她的画面常常让人们留连的是通过色彩影像的阅读产生的对于现实景色的联想与遐思。笔者之所以用“色彩影像”去阐释她作品的意象性,实在是她绘画色彩在单纯中寻求的动态感。她的画很难界定是水彩还是水墨。其实,画种的归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把水彩和水墨的某些品质融合为一而进行的语言探索。她的绘画具有水彩画语言的透明、透叠和透剔。不过,她把色彩的纯度提得更高,那些草绿、玫瑰红、海蓝和橙黄,都纯净得像宝石透射出的光泽,没有一丝污染,没有一疵杂质。在某种意义上,她作品中所勾连人们奇思妙想的意蕴,无不来自于这些色彩的纯度,或者说,她通过这种高纯度色彩的运用,真正把一片彩霞、一池春水、一地草色都留存在纸面上,让他们幻化出神奇的自然魅力。

  而水墨语言,不仅仅指她敢于和擅于使用黑色,而且指她试图将水与墨与纸三者在触碰瞬间所产生特殊动感的方式,转移到水与色与纸的关系运用上。这里既有水与色的滴流、透叠、渗化、浸染等触碰瞬间产生的自然之趣,也有晃动、拉擦、飞扫、刮划等触碰瞬间产生的人文肌理,这些肌理虽然不是书法性的线条,却具有书法性的意态和飞动之势。诗迪这些作品所谓水彩和水墨的方式,实际上是藉用了水彩高纯度光色的透明性,并通过触碰瞬间产生的富有动感的水墨语言而呈现出的意象,这些意象像捕捉记忆的碎片那样构成了她作品的色彩影像。

  诗迪对于水墨语言的借用,在更广泛的意义上是将现代水墨的观念性赋予到水彩画的创作上,或者也可以说,她的绘画是观念性的水彩。她的这种观念性一方面体现在潜意识的诉求上,另一方面则是这种水墨性的“观念水彩”具有极其浓郁的中国文化身份。所谓“潜意识的诉求”是指她的创作过程体现出的自动性与偶或性,她不是用理性主义指引自己的绘画,而是在意象唤起的朦胧状态中去捕捉那些稍纵即逝的幻觉碎片,那些神秘而奇幻的色彩,那些水、色、纸触碰瞬间生成的意蕴丰富的水痕,无不是某种潜在的意识、无不是某种本能的梦幻,甚至于她用意象去消解现实形象的本身就具有现代主义的观念性。所谓“中国文化身份”,乃是指她的这些作品大多完成于巴黎和苏黎士,异域文化环境固然同化了她的审美视角甚至表现语言,但激发的却是她文化的底色和她文化生命里的中国情感与品质。因此,她的那些“观念水彩”所表达的文化观念具有中国文化的审美性格,是绚丽中浸染着淡淡的哀伤,是奇幻里波涌着洒脱的风度,是表现性的笔触中挥写出的生命玄谧。

  笔者一直以为,诗迪不是卖弄技巧而是直呈生命本色的艺术家,这正像她不炫耀自己的身世与经历而把本我本真地直呈于你一样。在她那些自动性的挥洒中,偶或性、随即性充满了种种机遇与巧合,像人生的命运随处充满了不可预知的神秘。但笔者还以为,她的这些作品是在不卖弄技巧的背后,掩藏着她对于艺术语言的探索和艺术构思的惨淡经营。且不说那些高纯度色彩的光色如何能够鲜若“水色”,就是如何将水墨语言中水与墨与纸触碰的种种意态转换为“观念水彩”的图式本身,就充满了挑战性。而况她的这些“观念水彩”多是鸿篇巨制,她在追求简约、单纯的色彩意象的同时,也通过些许看似不经意的留白、笔线和肌理增添画面的丰富性。可见,在诗迪那些看似偶然性的创作中一直呈现着她对艺术语言的某些理性思考与探索,只是她巧妙地把这些语言探索适度地掩藏在色彩意象的表达背后,并且在色彩意象和触碰的水痕中直呈现着她的率真个性与东方文化的诗性品格。

  其实,庞德意象诗的创作是接受中国古典诗词影响的结果。“意象”本身就是中国文化把握世界的一种哲学方式,形诸艺术也便成为一种典型的中国文化的审美心理。庞德的贡献就在于使用白描一样的语言,将看似毫不关联的形象叠合在一起,从而具有一种现代的意味。而诗迪的绘画也是在不动声色的语言技巧中捕捉她对于大千世界的记忆碎片,将感受与错觉勾连一起再造色彩的影像。和庞德诗学具有东方传统的底蕴一样,诗迪赋予了传统审美结构以现代的语言图式和观念形态。

  (注:尚辉:中国美协理事、《美术》杂志执行主编、艺术史学博士)

作者:尚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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