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与活力

林继昌

 

斯壁与河夫，貌似不搭边的两个人，竟玩在一块举办联展，这是我被告知时的第一反应。及阅读了他们传来的参展作品照片，才发现他俩其实内里有某种价值取向的趋同：寻求文化与野性的契合。

这好像是一个悖论。人类从远古到今天，不就一直在以扬弃野蛮、发展文明为荣光吗？但当文明成为唯一的目标，变成被利用的借口与托词，就会演变成了另一种野蛮，这在现代战争，以及《阿凡达》电影里都得到揭示。从文化史角度讲，原始人类开始接触、学习自然界的知识，起初是一个活学活用、生动学习的过程。当文化渐渐演变成为一种目的，人不自觉的成为了文化的一个形式，人作为人的生动的一面就在慢慢的消失，就像一场时装秀，为了展现时装的亮丽，人变成走T台的模特，千人一面的徒有姿态。

我们将赤裸的原始人到懂得穿衣打扮的现代人看作文明进步的象征后，服饰在开始掩盖身体的真实。历史文化作为艺术创作的资源更多的体现在文化想象，而当代文化，因其是一种身体在场的文化，它突出了文化活力的特征。

斯壁的创作倾向于文化想象，初期在历史的衣柜陈列室前流连，试穿各种款式，隔三差五拿出来晒晒。这当然是指他勤勉地学习前人的图式方法，在程式与传承的旧路上徘徊。作为自觉创作的前奏，我们习惯上称文化与修养习得的过程。而这些习得的文化修养如何转化为个人的表达，这就需要寻找，恰切的感知自己身在何处？这次展出的作品，无疑是一洗前尘，即便还是面熟的图式，已见出活性的端倪。斯壁习得的手艺开始显出捕捉的本领，简括画面获得了形式与内容一致的完整性。我理解为是一种笔意之野赋予了他的图式生命，而这种野的笔意，一定不是来自学习，应该是源自个人潜在的禀性。

河夫象一只从石头里蹦出的毛猴横空出世，浑身透出一股活泼泼的山野之气，于尘垢未洗之日，已经异端纷呈。他稀奇古怪的想象如同鱼群扎堆涌向他的海面，花样翻新，千奇百怪。河夫甫一出道，其性自见，这于创作指涉当代者尤其难得。所以当河夫跟我探讨绘画问题时，我说，你是少见的不用绕太多弯路去寻找的人，你已经站在你自己的跟前了，剩下的就是站在更远、更高的位置打量自己，这当然是一条漫长的修行之路，学术的说法叫文化提升、境界提升。近来的河夫似乎在朝这个方向努力，即使尚未达到自己期盼的高度，部分画面就像孙猴子穿上了弼马温的官服，招摇阔步间也已有了别样的趣味。

斯壁与河夫似乎是两个互为镜子的对象，他俩仿佛都在朝着对方迈进，这就构成了这样一个有趣的联展。我感兴趣的是他们有着内在的精神连接，一种对野性的偏爱，在这个有着太多外置式生存规则、太多以圈养为谋利目的的年代，适当的野趣僻好，或可为趋疲的艺术保留一点活力。

 

２０１４年暮秋于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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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继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