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然之“巨” ——创作《与古人神游系列·走近巨然》的片言 时振华 ●五代南唐的和尚巨然是追随着他在艺术上的赏识者，也是亡国之君的李煜来到黄河之畔的汴梁城，做自我放逐的。此刻，李煜被囚于石室，巨然自囚于僧舍。汴梁一马平川，没有山水，山水只在他的心里，在他精神的故乡——江南。他把心中的山水画出来，带着宿雨，带着晨蔼，带着些须迷朦，些须追忆，在画卷上弥漫开来，这就是《层岩丛林图》。 ● 一千多年后，我常常对着这片江南的山水清坐，物我两忘到不知此夕何夕。只有灵魂在丛林里漫游，在层岩下卧息，在山路上徜徉……我甚至感觉到我撞见了那位千年前的和尚，看见他黄旧的僧衣，他失去了故国，却胸怀着山水。我与他对视，对谈；在千年的两头，交换关于山水的禅意…… ●一千年有多远？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一千年的中国绘画充满着山水的精神。这不是风景画，不是景物写生，甚至也不是简单的山水！无法用一种现成或外来的美术概念衡量和比照。因为山水画只属于中国，属于中国文化中孤心独臆的那些人的精神世界，如荆、关、董、巨……作为他们的后来人，承传者，我们没有理由不尝试追求这样的精神世界和笔墨语言，因为没有在这种高度上的接近，所谓对话和创新，就无从谈起…… ●追求的过程就是接近的过程：“实迷途之未远，觉今是而昨非”“相看不相厌，只有敬亭山”“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当我从一千年的崇山峻岭中豁然走出的时候，我看到了原来没有看到的山水，也看到了古人忽略了的山水；那也许就是我自己的山水。于是我尝试着把这样的山水与古人的山水组织起来，形成一种新的山水。 ●我不敢说这就是创新。我只是用这样一种形式和语言与古人对谈，参悟，交流，甚至也包括商榷、碰撞、辩驳、争论……这样做的结果是逐渐有了《与古人神游》这个系列。这里面半是古人，半是自己，半是临摹，半是创作，半是对谈，半是辩诘……我拿不准自己是否真的走近了巨然，走进了他的内心世界！我将这画悬在壁见，久久凝视，忽然发现，这其实就是一个巨然的“巨”字。试将这“巨”字向右旋转九十度，中间的垂幅恰是巨然的原作，而其他的空间则预留下来，留给后人，也留给我。我在一千年后把我的山水写上去，完成了两个时空的对接。我忽然推想：难道僧巨然在画这山水的时候，有意只在画芯上涂抹了一峰几峦，而把更广大的空间留给后人，留给我了吗……这是宿命？还是必然！

作者：时振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