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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笔乘兴 — 拥抱生命记忆的袁金塔

纵笔乘兴

拥抱生命记忆的袁金塔

 

文 / 何尧智(国立台湾艺术大学书画艺术学系专任副教授)

 

袁金塔教授的作品濳藏于东方文化元素深层意象中,通过水墨交融、形式与意蕴,把感性微观及哲学思维,纵笔乘兴俯仰面对宇宙、世界、社会暨生命的记忆,每每令人心醉惊奇。

南朝宋画家宗炳(375 ~ 443)于《画山水序》一文曾言「畅神」之乐:「万趣融其神思」[1]的境界。袁金塔教授的作品具有天趣之笔、生活之灵,从绘画、陶瓷、复合媒材到纸艺的装置艺术,如实地反映社会形态的洞察力,质朴而充满的生命力。审视袁教授不同时期的作品,往往吸引观者视觉的焦点,叹服创作者经由实践导引表达独特观照世界的造形图像,再次宣泄转化于美学长河引入新视觉的语汇水源,其形式散发的魅力中寄寓着哲思,而内涵丰沛的诠释中涌现着意象。艺术创作对袁金塔而言:「就是将自己所看、所知、所想的宇宙人生呈现出来。」[2]而通过作品的见证与呈现,将思想与内心的感知浅藏于作品中,衍生出后人加以开掘与阐释的价值。

 

形神:乡土写真与内心视象

袁金塔教授(1949 ~)是台湾当代水墨跨领域的杰出艺术家。于1975年第二届雄狮新人奖得奖作品〈蓑衣〉一作,以及1976年〈调车厂〉等早期水墨的表现,不难看出创作者不在于完全摹似客观世界的对象,而是以画家眼中之「实」,乃心中之象,来自万物自然,又有别于对自然的摹写;如〈调车厂〉的取景寄托着游子乡愁之所在–彰化车站(台湾西部南北干线山线与海线的换乘站)。诚如五代荆浩在《笔法记》说:「画者,画也,度物象而取其真。物之华,取其华,物之实,取其实,不可执华为实。若不知术,苟似可也,图真不可及也。」又说:「似者得其形遗其气,真者气质俱盛。」[3]其诉诸了中国古代画家尊重宇宙自然之理,不以表象形质的摹拟为满足,而是在摄取表象之下的真,即物象内在的微妙个性与特征;亦同顾恺之的「以形写神」与「迁想妙得」之说。作品1979年的〈被遗忘的角落〉再次观看到创作者对时间流逝增添的独特美感,垣墙的裂痕、席草的剥落及荒废垓垓的场域,描绘着这个世界依存着复杂而引人敬畏的历史过程,形塑唤起时间记忆的意象诗学。

 

意蕴:自然图像与审美意识

袁金塔教授赴美进修适逢西方现代艺术、后现代思潮的纷呈。然而,他以开放的思维,运用中国画水墨材料媒介的特殊性与复合媒材既有的特色,融合西方审美意识及观念,追求水墨艺术的现代性,锲而不舍重塑作品的视觉图像和绘画语言。作品〈雪后〉(1984)借助描图纸材的特性,墨晕时而透明、渗渍及浮游流动的变化,笔墨意趣出人意料流露着皑皑白雪墨痕的氛围。诚如,创作者忠于现实生活的感知、自然寰宇的造化及敏锐心灵的独白,探索和实践意识流语言文字的形式表现。读过北宋文学家宋祈《春景》里「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的红杏闹春,如此卓绝千古的「闹」字,寓托一种嫣红绽放的境界,也就不难联想彷佛「『袁』氏物语」般写实刻画,长篇描绘大自然的蓬勃生机。作品〈密〉(1988)、〈疯狂〉(1988)、〈潮〉(1989)、〈聚〉(1993)系列,以万千形态的鱼、蚂蚁、蛙、瓢虫⋯⋯为载体,掌握「平、圆、留、重、变」的笔法,微妙经营画面虚实、疏密、开合、起伏、繁简的相互照应,引出看似无声旋律的量化语境,却置身「春色大文章」其间。

 

隐喻:视觉图像与词语符号

「报纸」记录时间与事件空间的陈述,而它的本身即是历史的的时间切片和讯息的传递。袁金塔教授的〈纸老虎〉(1986)是水墨艺术推向国际视野的经典作品之一,是画家颠覆物象天趣、造化和心源的凝合,亦是封存时间的力量,隐喻我华夏民族坐拥印刷术强盛发明现今的失落感。在中国先秦时期经典文献《易传》「观物取象」,实为兴起艺术思维的滥觞,「观」可谓对物像仰观俯察的方式和感受,而「象」的产生犹如宇宙万物的再现;然则,这种再现,在认知与创造的过程中,并不仅限于对物像外形的模拟,更着重于表现万物内在的特质及宇宙深奥微妙的道理。因此,「取」也藉由「观」的基础上进行概括和提炼,反映了「观」、「取」皆离不开「象」。创作者取植物枯叶墨拓拼贴成蝴蝶形象的水墨综合媒材作品〈庄周梦蝶〉(2002),所阐述的《庄子.齐物论》:「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完全可任意随物赋形,在此,庄周不必是庄周,而蝶也未必是蝶。「拼贴」(collage)由法文coller衍义而来,是把现成的视觉媒材有效黏贴合并;让真实事物的影像纳入一种「再制过程」和「情境影像」的相互交迭。而影像一直为视觉传播的方式之一,时下我们日常生活所处的消费环境在视觉媒体主导世界的广泛渗透中,视觉图像也渐趋形成词语符号的直观性、造形性及再现性。

 

自在:内在相似与文学余韵

罗马共和国晚期的哲学家西塞罗(Marcus Tullius Cicero, BC106 ~ BC43)曾言:「没有书籍的屋子,就像没有灵魂的躯体。」袁金塔教授的「书虫趴趴走」陶艺多媒材作品系列,再次探索现代水墨跨越纸张局限和西方当代艺术可进行的对话,透过创作实践从感性与感觉出发,而「书虫」不仅穿越游走了古文学说、世俗政治、时尚消费,也感染观者扩张了阅读的方式–文字和图像、理性和感性之间。初看立体陶书与虫灯系列的形式与表现,有着自身存在超现实形构的迷渺–〈这不是一只烟斗〉;比利时伟大的超现实主义画家雷乃.马格利特(Rene Magritte, 1898~1967),创造了词语与形象,视觉与知觉,即是被读、被看、被思考的视觉符号和词语符号。无疑地,创作者将厚实书本衍生出开展形态的揉合,呈现在美感上及其纯粹的造形魅力–〈这不是一本书〉;作品所传递的语言,直接诉诸心灵内部最深动的生命情调与书帖线质中的濳意识层面。清初文学家张潮《幽梦影》写道:「藏书不难,能看为难;看书不难,能读为难;读书不难,能用为难;能用不难,能记为难。」[4]能「记」为难,此即有如「学而『时习』之」不断温习、实践个人所学之意。然而陶书系列作品承接水墨精神、同思想与文学艺术相兼相融,在有限的前提下去追求无限,震撼在艺术创造的可能性、丰富性及未来性。

 

比兴:视觉文化与空间演绎

南朝梁刘勰(约465~520)《文心雕龙.神思篇》:「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又于《比兴篇》:「诗人比兴,拟容取心。」[5]此两段为刘勰从文学的艺术思维和表现手法的艺术构思活动中,揭示「意」指心意;「象」,形也;「比」指比喻、模拟;「兴」,起也。「比兴」不仅是文学艺术的表现方法,也意藴着艺术形象的萌芽;「意象」则是用来寄托主观情思的客观物象,在自由想象创造感性外物形象的同时应与意趣、情感契合,形成审美意象的东方美学范畴。近年来,袁金塔教授的〈不纸这样〉水墨纸艺多媒材作品,其「返璞归真」的创作主轴,从纸浆基底材的制作为载体,再行添加茶叶、小红花、茭白笋壳、纸张断片文字⋯⋯等多种材料元素的混合,随后制作成册页或手工书形式,甚至加工将纸浆填压于烧制完成刻有图形的陶磁板之中,制成不同尺寸几何造型的纸砖、纸箱、纸浮雕壶、星状仙人掌⋯⋯等,然后在其对象上书写、彩绘及版印进行整合装置。一切以「手感」找回人味,传递温度、幸福、感觉的时尚。作品〈茶经新解〉(2011)、〈茶文化〉(2013)、〈本草纲目新解〉(2016)、〈仙人掌〉(2017)系列已试图衍生为视觉文化思考性的哲学情境,特定场域(site specific)空间直接作品化的观念艺术和新媒体艺术的精确诠释,俨然主导现今的当代艺术。清香的稻草、浓淳的药膳、芬芳的泥土及弥漫的光影,引领观者的视觉在遇合真实、虚拟之间,憬悟「时间」和「空间」内心情感上的脉动与静观。

袁金塔教授的作品濳藏于东方文化元素深层意象中,通过水墨交融、形式与意蕴,把感性微观及哲学思维,纵笔乘兴俯仰面对宇宙、世界、社会暨生命的记忆,每每令人心醉惊奇。

袁金塔教授的世界似乎别有所在。



[1] 俞劍華(2007):《中國畫論選讀–俞劍華註譯》。南京:江蘇美術出版社,頁76。

[2] 袁金塔(2013):《不紙這樣–袁金塔水墨紙藝多媒材作品》。彰化:彰縣文化局,頁5。

[3] 鄧喬彬(2002):《中國繪畫思想史》。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頁328。

[4] 張心齋(1987):《幽夢影》。台北:建宏出版社,頁28。

[5] 劉勰 著 周鎮甫 譯註(1992):《文心雕龍》。台北:錦繡文化出版社,頁124。

 

作者:何尧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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