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年画家周士钢是当今中国人物画坛上涌现出的一颗新星，他创作的海滨浴场、高尔夫球场等休闲系列，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和强烈的时代色彩，并展现出独特的艺术语言和鲜明的个性，在融合中西和古典与现代方而也树立了新的模式。他的作品使人耳目一新，他的探索也给人以有益启迪。

    周士钢人物画的创新首先是题材的开拓。诚如他自述所言:“创新的方法有多种，我选择历史上没有画过、空白的内容—海滨浴场、高尔夫球场系列去开宗立派，确立自己的风格。”然而，这种对从未画过的题材之选择，并非是主观的随心所欲或臆造想象，仿效西方的什么“超现实主义”或“后现代主义”，而是基于真实的生活体验。他出生在海滨城市大连，活动在这块充满阳光、布满海滩的地域环境里，改革开放以来，大连迅速成为一座集文化、旅游于一体的现代化美丽城市，成群结队的旅游者前往海滩游泳、海浴、晒日光浴、打高尔夫球，成为休闲活动中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也集中展示出改革开放历史新时期崭新的生活方式和精神追求。作为关注生活、贴近生活的画家周士钢，怎能不为之动情，从而激起强烈的创作欲望?刘大为先生评论得好:“一个真正艺术家的创作只有贴近生活、反映生活、关注生活，作品才是最感人的，这是一条真理。怎样来发现生活，表现生活呢?我有一个经验，就是每个人要有一个自己的生活基地或者说审美领域。……周士钢的写生基地是大连和大连的海边、沙滩，他一直把握住这个题材不放。……就在这个冷僻的题材上他画出了一连串独特的作品，这是他的写生基地，一看就是他的作品，‘阳光·大海·沙滩’他的周家样。”

    然而，新的题材未必能真正深刻地传达新的思想内涵，表达新的审美情趣，并赋予积极向上的时代精神，这就需要对生活进行深入的观察，把握其本质的因素，并加以概括、提炼和升华。周士钢所选择的休闲题材，所展现的生活方式和活动内容是多种多样的，有的属纯粹的观光旅游，漫步沙滩观海涛，躺在沙地晒日光，跳入水中图凉快，情调悠闲、舒适、懒散;有的带有更多娱乐、消造性质，游泳嬉笑玩耍，借浴场倾心传情，打高尔夫抒发闲情，气氛平和、欢快、温馨;有的则视为一种调节身心的文体活动，乃至增强体质，磨炼意志的体育项目，在游泳中与海浪搏斗，在打高尔夫球时活动全身筋骨，洋溢着强壮、高昂、拼搏、奋进的激情。周士钢笔下的休闲系列人物，我认为更多的是属于第三类，富有动感的场面，结实具雕塑感的造型，热烈奔放、朝气蓬勃的表情神态，乃至简练粗犷、极具力度的线条、笔墨，都散发出一股激昂、奋进的阳刚之气，这些人物，与其说是休闲者，不如视为竞技者。周士钢对休闲生活的这种体验和选择，似乎与他从小习武的经历有关。周士钢在论述“气韵生动”时谈道:“气有多种，因我从小习武，故对阳刚之气、霸悍之气、英爽之气、浩然之气偏爱。同时对静气、和气、文气、雅气也喜欢。”习武所培育的这种阳刚之气，既形成了他的爱好，促成了他的个性，养成了重气的笔墨习惯，也自觉不自觉地左右了他体察生活的视角。因此，他对休闲生活中着重体育锻炼这一因素的关注，似乎不是偶然的。也正是这种选择，使他得以融洽无间地倾入个性和得心应手地挥洒笔墨，并使作品传达的情愫与时代强音相合拍，从而极富时代气息。

    周士钢为寻找独特的艺术语言和表现手段，从布局、造型到笔墨、色彩，都进行了不懈的努力和深入的探索。在布局方面，既是简练的，又是饱满的。背景是蔚蓝的大海和金黄的沙滩，几乎没有其他景物，明澈而开阔，纯是原生态的海滨自然环境。活动的人群聚散有序，亦显疏朗，然人物多粗壮、高大，顶天立地，顿使画面显得很充实，虚实对比，也使主体人物更加突出，有力地着重刻画人物的情态和精神。如《海浴系列》中的夫妻俩，《游泳去》中的父子俩，《阳光·女孩系列》中的两三女伴，都在单纯背景映衬下显出各自情态，凸现爱情、亲情或友情。

    在造型方面，周士钢笔下的人物，轮廓是很简练的，但把握的动态很准确，具有甚强的动感和力度。形体强调大的块而，富有立体感，显得很壮实，诚如画家冯远所评:“他的作品有一种雕塑感，大气，有张力。”这种动感和雕塑感，既很好表达了他对休闲系列作品内涵精神的独特感受，也是他深入体察生活所找到的恰当表现语言。因为，带有体育性质的休闲活动，必定是运动而非静止的，有力而非缠绵的，画家关注动感是必然的。同时在阳光下的人们，形体的明暗立体感会显得史加鲜明，故而画家塑造的形象也必然带有雕塑感，而且不仅是形体木身的块面转折，还有光照下的明暗和倒影。可以看出，周士钢的人物造型，从外表到内在，都是基于对现实生活的体察，因此，他的作品既真实亲切，又激励人心。

    在笔墨方面，周士钢特别擅长用线，粗劲有力，奔放迅捷，力贯笔端，一气呵成，极好地表达了他所追求的“气韵生动”之境。他曾自述:“画论‘六法’中首先提出的是‘气韵生动’，可见气在作品中的重要作用。……我在作画时就像习武一样运足了气，调动全身之力，将气送至笔端，大笔挥洒，气酣韵足，使画面气脉贯通。气可以使刚猛化为柔和，坚硬化作流动，流动承载厚重，气韵乃是万物之精灵。”然而，周士钢以气传韵，绝不是单纯地追求用笔之痛快淋漓或运线之粗劲厚重，即笔墨形式的韵味，而是紧紧围绕着对人物壮健形体和高昂情愫的刻画。他的线条是有粗细、浓淡、虚实、顿挫变化的，不仅准确表现了动作、体态、表情，还与墨块相融合凸现了结构转折和明暗光感，在写意中见精细，在放逸中见法度。他的运墨法贯穿的也是这一法则，既借形式来塑形传神。周士钢的笔墨法，无疑是继承了中国传统水墨写意画的真正精髓，同时也融入了西方的速写、素描等写生法，并逐步形成自身表现休闲系列的独特艺术语言。

    在色彩方面，周士钢在继承传统基础上也有所创新。他不追求中国文人画的虚淡、清远，而强调浓烈、饱满;他几乎不用中间色彩，而以红、蓝、黄三种原色为主。据说他还擅长画壁画，鲜艳、原色的民间调色法必定对他有所影响。他选取这种设色法来描绘休闲系列，似乎也与生活体验有关。因为休闲活动中的游泳、打球，不可能呈现复杂、丰富的色彩，然而，游泳装、滑水板、橡皮舟、救生圈、遮阳伞等，展现的色彩却是鲜艳的、耀眼的、缤纷的，以原色居多，还时见鲜明对比。因此，周士钢的设色法极可能受到生活的启迪，运用之后又起到了应有的效果，增强了热烈、欢快、朝气蓬勃的气氛或意趣，遂成为他艺术语言中的又一长项，以及休闲系列绘画中的又一艺术特色。

周士钢的休闲系列绘画，植根生活，融入个性，既富时代感，又具独特性，在反映当代生活、传达时代精神方面可谓自辟蹊径，独树一帜。愿他在这块领域继续辛勤耕耘，结出更硕茂的果实。

                        (作者为故宫博物院研究员)

作者：单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