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文辉：良人的画
——兼致无锡画家群
“嬝嬝和风弹碧树，树抱锡山飞不去。二泉映月光始玉，梅圃星花唤春驻。太湖一镜谁来赋?云林笔待画中诉。”这是六十年代之初在上海友人家读秦古柳先生画册时题的短句。这个“待”字落了空，因为先生过早地辞世，我把这“待”的热忱，很自然地转移到钱绍武、董欣宾、王良人等等好友身上，甚至引发了建立无锡画派
的朦胧幻想。而今绍武欣宾诸兄已一飞冲天，声闻九州。最亲近秦翁的王良人悟性上略逊于师兄们，但在跨过废画三于的顽强与勤奋上，并不逊色。秦老苦苦求索艺术完善的精神，从师兄弟们的身教美育上折射到良人心身和笔下。他正在用艰苦的自我塑造，开掘平淡风光深层的诗意，不敢逞才使气，玩弄笔墨。扎扎实实，量体裁衣。不望大成，不停脚步，坚忍地走下去，以报答雨露春风，充实平凡岁月。近十年来，渐渐跳出秦画的大围墙，多方吸收，不断损益，泼墨泼彩，渲染块面，用线的“钢筋”穿插支撑，增其健骨。这是黄山烟云丘壑，我几番陪他拜遏刘海粟教授谆谆教诲的共同结果。海老说：“画得像秦先生像我甚至于只像黄山，没有人生感悟作
为底蕴，去生发自已的个性，便没有意义。”‘平生只带过一名研究生董欣宾，他理解我写《石门颂》《散氏盘》的原因。破译我线中的力与意，即壮美情思。但一笔不重复我，这就对了。你要多练篆
隶书，多读诗词画论，画外求画!坚持就是希望。”后来，又教良人从险绝返回平正，螺旋上升的道理。令后学没齿难忘。他不再在局部技巧为树叶远峰的浓淡，波纹的回环往复上做文章。由“一气领先”的高度来重读前辈的佳作。他十次临摹王荤的《江山总揽图》步步深入，力求走进大师的心灵，读出技法背后的感爱。果然每遍
不同，愈临愈有甜头。接受遗产的仙乳，又不蹈袭大家脚印，学然后知不足，咀嚼自己的渺小正是眼光提升的信号。
社会，大自然，都体现“渐”的能量。良人的故乡在浙东舟山群岛中的一个小屿，他几番写生，线的运动再灵动，在天风海涛面前也微不足道。他不但重视画什么，更考究怎么画。他写山，树，个体群体，前后虚实照映：强调岁月赋予她们的肌理神情：一些引起欣赏者读出人情味的韵律：用对话的关系造成景物间的呼应：画
与看画人的共鸣，他和作品、读者的三角关系。山间有云是不让云隔绝沟通；树间留白是让白架起桥梁。期待无有互变的辩证效果。他自谦地说：“这种对话、沟通的成功律达到百分之一二我就高兴。所谓‘成功’是和自己旧作比较后，相对达意的说法，不是没有缺点。大师皆有不足之处，我敢狂妄么?”显然乃由衷之言。清醒是
潜力的挛生姐妹。艺术家只有横观天下竖看历史，才能找到自身应得的位置。放大成就是没有自信的愚昧行为。他时时提醒自己。
他的画走出了修饰，工整，造作的萧散，人为的老辣。心由诚而沉，过程中的享受成了作画目的。一些风光画得生机旺盛，弃巧求浑。用笔遇到天趣时，不甘心擦面而过，总想多多盘桓，宛如他乡逢故知。那些华彩的局部以及代表作的整体上，云水蓊郁，大野旷远，朗润秀雅，游刃有余。有的构图简，物象逆风取势，摇曳生姿。飞漩的黄河，拍天的东海，都有无形的风云参与奔流。黑白灰关系排列有序，不失错杂多变，比一些重彩烘染更可观。这类既见个性端倪，又未因过早地求风格化而陷入茧壳。给我以喜悦、亲切与回到开篇拙诗上的有所期“待”。这个“待”的内容已由海粟老指出。当我将拙见向绍武兄请教时，他表示不谋而合，纵声大笑。
对“无锡画派”的命题，我并未死心。好在“大元帅”倪瓒已在元末升帐，逸品大旗凌风飞舞。招兵买马的任务只能交给时间，而时间是不怕苦“待”的。质之无锡画家们，不知以为然否?
作者：柯文辉
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著名文艺评论家
——兼致无锡画家群
“嬝嬝和风弹碧树，树抱锡山飞不去。二泉映月光始玉，梅圃星花唤春驻。太湖一镜谁来赋?云林笔待画中诉。”这是六十年代之初在上海友人家读秦古柳先生画册时题的短句。这个“待”字落了空，因为先生过早地辞世，我把这“待”的热忱，很自然地转移到钱绍武、董欣宾、王良人等等好友身上，甚至引发了建立无锡画派
的朦胧幻想。而今绍武欣宾诸兄已一飞冲天，声闻九州。最亲近秦翁的王良人悟性上略逊于师兄们，但在跨过废画三于的顽强与勤奋上，并不逊色。秦老苦苦求索艺术完善的精神，从师兄弟们的身教美育上折射到良人心身和笔下。他正在用艰苦的自我塑造，开掘平淡风光深层的诗意，不敢逞才使气，玩弄笔墨。扎扎实实，量体裁衣。不望大成，不停脚步，坚忍地走下去，以报答雨露春风，充实平凡岁月。近十年来，渐渐跳出秦画的大围墙，多方吸收，不断损益，泼墨泼彩，渲染块面，用线的“钢筋”穿插支撑，增其健骨。这是黄山烟云丘壑，我几番陪他拜遏刘海粟教授谆谆教诲的共同结果。海老说：“画得像秦先生像我甚至于只像黄山，没有人生感悟作
为底蕴，去生发自已的个性，便没有意义。”‘平生只带过一名研究生董欣宾，他理解我写《石门颂》《散氏盘》的原因。破译我线中的力与意，即壮美情思。但一笔不重复我，这就对了。你要多练篆
隶书，多读诗词画论，画外求画!坚持就是希望。”后来，又教良人从险绝返回平正，螺旋上升的道理。令后学没齿难忘。他不再在局部技巧为树叶远峰的浓淡，波纹的回环往复上做文章。由“一气领先”的高度来重读前辈的佳作。他十次临摹王荤的《江山总揽图》步步深入，力求走进大师的心灵，读出技法背后的感爱。果然每遍
不同，愈临愈有甜头。接受遗产的仙乳，又不蹈袭大家脚印，学然后知不足，咀嚼自己的渺小正是眼光提升的信号。
社会，大自然，都体现“渐”的能量。良人的故乡在浙东舟山群岛中的一个小屿，他几番写生，线的运动再灵动，在天风海涛面前也微不足道。他不但重视画什么，更考究怎么画。他写山，树，个体群体，前后虚实照映：强调岁月赋予她们的肌理神情：一些引起欣赏者读出人情味的韵律：用对话的关系造成景物间的呼应：画
与看画人的共鸣，他和作品、读者的三角关系。山间有云是不让云隔绝沟通；树间留白是让白架起桥梁。期待无有互变的辩证效果。他自谦地说：“这种对话、沟通的成功律达到百分之一二我就高兴。所谓‘成功’是和自己旧作比较后，相对达意的说法，不是没有缺点。大师皆有不足之处，我敢狂妄么?”显然乃由衷之言。清醒是
潜力的挛生姐妹。艺术家只有横观天下竖看历史，才能找到自身应得的位置。放大成就是没有自信的愚昧行为。他时时提醒自己。
他的画走出了修饰，工整，造作的萧散，人为的老辣。心由诚而沉，过程中的享受成了作画目的。一些风光画得生机旺盛，弃巧求浑。用笔遇到天趣时，不甘心擦面而过，总想多多盘桓，宛如他乡逢故知。那些华彩的局部以及代表作的整体上，云水蓊郁，大野旷远，朗润秀雅，游刃有余。有的构图简，物象逆风取势，摇曳生姿。飞漩的黄河，拍天的东海，都有无形的风云参与奔流。黑白灰关系排列有序，不失错杂多变，比一些重彩烘染更可观。这类既见个性端倪，又未因过早地求风格化而陷入茧壳。给我以喜悦、亲切与回到开篇拙诗上的有所期“待”。这个“待”的内容已由海粟老指出。当我将拙见向绍武兄请教时，他表示不谋而合，纵声大笑。
对“无锡画派”的命题，我并未死心。好在“大元帅”倪瓒已在元末升帐，逸品大旗凌风飞舞。招兵买马的任务只能交给时间，而时间是不怕苦“待”的。质之无锡画家们，不知以为然否?
作者：柯文辉
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著名文艺评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