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一位韩国艺术家和一位旅法多年归来的中国艺术家来工作室。

 

韩国艺术家一进门就带着抱怨的口气说：“我们今天去的几个艺术家那里，他们都出来接，只有你没出来。”

 

我心里说：我们只见过一面，不必行此大礼。但还是换了一种礼貌的回答方式：“我不开车，没法接你们。”

 

这个突兀的来访让我有些尴尬，那边工人在翻模子，这边学生在帮我弄网站，我确实没有什么心理准备。

 

那位旅法艺术家翻着我的画册，说：“中国人太聪明，总在变。西方的很多艺术家一辈子都在延续一种样式。”

 

我对他说：“这正是中国人应该骄傲的地方。艺术就是幻术，不会变化就不是艺术家。只有当一个人内在的观念很强，定力很强的时候，作品的外在表象才会变。当然，西方人的理性也是值得崇敬的，但不适合中国人的思维。”

 

他先是吃惊，然后表示赞同。

 

我不知何时学会反驳了。在我从小的观念里，反驳是没有教养的表现，尤其是当别人刚说完话时。更不用说主动去指责别人了。

 

几年前，我听到完全和我相悖的观点，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会选择沉默。我曾经很愿意做一个乖乖的小受气包，并引以为荣。

 

萨切尔夫人说，人的聪明举动之一是学会赞扬。我还不能象一位政客一样理解这句话。我能理解的是，赞扬可以使气氛融合。但我发现，人会经常遇到一些挑衅的人，说一些挑衅的话，而且往往是你正在赞扬他时，他用挑衅来回馈。我就象被人一脚踹到了战场上，人就是这么变坏的。

 

我对他说：“聪明的西方人都在研究中国的文化，这点不需要我来证明。而许多中国人却识别不了自己的文化优势。”

 

我不知道这样说是否无意中在否定他法国八年的生涯。说出去的话是泼出去的水，只要他不误解，应该就不会在意。

 

所谓的“变坏”，是人的社会形象在变。如果善意的理解挑衅，不应把它视为恶意，应该把它视为对方期待你不同的观点，独立的见解，而不是期待一个水性女人的沉默。

 

临走时，我把他们一直送到院门口。既然韩国朋友如此在意接送，我尽量做到礼度周全。他们也很客气地一再道谢。

作者：喻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