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   甥  文

年月日，舅父朋闻汝丧期月，方能衔哀致诚，具空文以奠，告汝王氏子之灵。

鸣呼！数日前妹从乡来，谈及家事，颇有令某气忿中生甚或悲郁于内者，然不意有悲至此者，汝之夭实可免而不免，谁之过也？

汝王氏子，本名有一楠字，年岁有二六否？吾昏愦实不明也。舅氏不仁乎？吾未及长便久奔波于外，求学于今日足长于汝生年月，长姊之嫁本不为大人所喜，及嫁旋即诞汝，十余年间见日恐不及月也。

汝幼即狡黠，常以口腹之诱为喜。小儿常如此，本不为意，怎奈竟为今日之祸由欤？汝之形象今虽不甚明，然亦颇忆汝形貌瘦弱，清秀尚不至于不胜其形者。汝虽谋求相法而未施于一相，终无其期也。然悲亦无识，良可悲也。

每逢元旦之日，汝至外家，吾往伯父家贺岁，必遇汝叩首讨压岁。吾虽无俸，然必怀零散以求汝等蜜语，后将不复见汝乎？吾梦也？其真也？

长姊其不幸之甚也。伯父家本不丰裕，长姊读书未竟，以务农为业。及嫁，不喜于翁姑。其夫妇二人虽尽力为之，意奈出入难平，终至家无余财。

姊丈虽达人而非明人也，交友最为不慎，友朋颇有行绿林道者。为盗日亏，终难逃法网，严刑日增，再俱闭金口。连座必达定数，公差方有加赏。稍有牵连者亦入刑讯，为其友其可免乎？

鸡鸣犬吠，不知凶之将至，酣鼾如雷，怎料牢狱之灾。姊丈身陷囹圄，不判不定，不知其何日方可获自由之身。长姊身怀六甲，又将诞矣。

今幼女未周，长男已逝，其不幸何其甚也。

吾闻之妹言，楠与小友玩耍，骗一小儿数元，小儿哭禀其母，母气甚，一日数临姊门。造逢长姊归省，又诣其祖父庭，促其祖母数骂之。楠虽少，亦有羞耻心，寻竟服毒自短。鸣呼，吾只识其狡黠，而不意其刚烈如此。

本寻声可救之，而延医莫寻其门，卒至延误不治。其命也？甚运也？其时不逢乎？

或有曰，教子无方也。小儿虽无识，当不应骗取钱财，而某妇人何又欺人太甚，一日数诣其门而又于长辈之前数辱之，情何以堪。父或交友不慎，以至子无教，家贫而又至子行骗。悲夫！教子交友其敢不慎者乎？

楠亦刚烈也。数尺之童，动辙轻生，是非重生也，生岂无趣乎？乡小儿多不就学，竟驱车长街呼啸而过，久则恐为乡患也。父辈长者皆出外谋生，闺门日躬耕于田。长者之惑亦多也，更无论于幼童。窗不明，几不净，唯思于金，幼童今日将无教乎？风气使然也。

今将中元，思之于此，悲从中来。舅氏处远乡无以为飨，聊以文寄忧思也。汝若有灵，纵不识其文或可感其情也。

呜呼哀哉，尚飨！

作者：耿纪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