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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特说过这样的话:音乐之于我来说只是生命的一部分,生命本身才是伟大而辉煌的。当我第一次接触陈永锵,特别是与他聊得开心聊得会意的时候,我便想起李期特的这段话。后来,陈永锵也证实了他确实对于生命本身的意义的关注更重要于对作生命一部分的艺术的关注。艺术只是实现整个人生价值的一种手段、一种形式。一个人在追求和实现他人生的意义与价值时,凭借的方式和途径是多种多样的,置身于一个磨难、多事失衡以至于改革、动荡的年代,假如他勇于而对现实,不想囿于书斋,试图投于浩荡的大潮做弄潮儿,尝尝搏击风浪的趣味,那么他一定不会只满足于潜心艺术,陈永锵正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的机智、聪慧、率直、爽快与他的人生经历、生存追求,使他拥有一个庞大而多面复杂的思维世界。他一方面追赶求着敢作敢为,认准就干的为人方式,有着我们这代人所特有的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因之他想得很多,也参与并做了很多很多。另一方面他又对昔日涉足的艺术又有一种一往情深,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结。因此他在将艺术理解为生命的一部份的同时,又将艺术的表现直逼于生命的全部涵义,以极大的生命热情来创造他的艺术,我对陈永锵的解读正基于这一点;作为生命的一部分的艺术所包含的生命意蕴。
人在实现其生命终极价值的过程中总是处于有意识的追求和无意识的实现这样的矛盾状态之中,人与人之相异体现为对生待这种有意识与无意识的不同的调作方式。十多年前,陈永锵带着农家孩子的质朴走进艺术的殿堂,开始有意识地追求成为一个有为的艺术家,一个对生命有深度理解和体味的艺术家时,他也许无意识地撞进了一个他本来不曾企求,未思涉足的世界,这个世界也许比艺术世界更丰富更具吸引力。但丰富不等于合意适情,只是它毕竟存在着,活生生地存在着,存在必有其合理之处。当陈永锵撞进这个世界时,他可以说是从无意识转化为有意识,渐渐认识并解答这个"存在"的合理性的。他从一个新的角度体验和论证生命的意义和内涵。视角的转换,从某种意义上讲,使生命的观念变得更加恢宏博大,相比之下,艺术就显得渺小而儿戏了。君不见:当生存、饥饿、自尊、人格受到威逼及践踏时,当救亡、鲜血、民主、四个现代化等历史进程展示在眼前时,艺术显得过于温文尔雅、娇揉做作、甚至多余了。生命有着无法抗拒的丰富的内涵,它召唤着人们去实现它的价值,于是陈永锵当上了院长、当上了局长、去策划公司、谋建大楼、去搞义卖、去筹基金--为教育、儿童、社会福利鸣锣开道。一切都干得风风火火、有声有色。
不过,在他的生命整体中,仍然有那么一个部分,也许是主要的部分,解不开割不断的那美称为艺术的情结。当夜深人静,电话铃不再响起的时候、他总想画画,续他的画画的梦。这梦,就是他对生命潜意识的体认。他在他的作品中一次次地流露出他对强大而无法抗拒的生命的赞美,他企图以他的艺术直逼生命的本体,体现生命的丰富过程和内涵,这就构成他艺术的特点。
这特点最突出地表现为:"交响乐式的热情和丰富"。
传统中国画特别强调宁静渺远的精神境界,用以少充多的形式手法达到对这种境界的最佳体现。这种创作方式与传统的文人学士的精神境界,颇为吻合。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自身。当得意的文人学士在官场宦海中大显身手的时候,艺术顶多只是象苏东坡批卷后用朱砂戏写竹子一样,是一种消遣的游戏。而当他们官场失意,隐退山林或闭门书斋时,他们玩起了艺术,同样是为了消愁遗闷,发泄失意情怀,不同的是内于淡泊其志,人的心境和艺术的境界都归于一种宁静,从这方面看,中国传统艺术的精神意蕴归根结底是一种"失意情结",具体表现为"消遣游戏"。并不排除陈永锵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其心灵某一角落有着这种复归功于隐退的闪念,并转为艺术的消遣情怀。但是,旺盛的生命力和对生命辉煌追求的潜意识却在陈永锵的艺术上更多地表现为一种无法遏止的冲动,假如套用某种现代理论来说,这种冲动来自强烈与阻断之间的张力,作为现代社会的男人,他必须在事业、责任、道德、自尊、情感、关系等等之中把握这种强烈与阻断之间的张力,当将这张力发而为艺术的冲动时,艺术之于陈来说就不是一般意义的消遣,也不是一种意义的渲泄,而是生命力实现的一种手段,一种方式。
基于对生命的理解和感发,陈永锵创造并运用了一系列相应的艺术语言。在笔墨语言的合成上他更倾向于复调式的处理方式,由多声部的冲突、辅助、协调、互补以达到对一个宏大主题的表达。在笔墨方面,他既讲究传统用笔用墨追求的韵味气息,又着意于将那笔笔墨墨看成一个个长长短短高高低低的音符,象作曲一样,将这些音符复调式的组合。纵横、交叉、点线、浓淡、焦湿、黑白,繁复地一次次对位和错位。陈说他喜欢黄宾虹的浓重繁复的笔墨,从黄宾虹的笔墨表现中体会到生命的充实。不过,我认为,黄宾虹侧重于繁复笔墨的趣味从而流露了对人生漫长复杂经历体验的超然情怀;陈永锵则偏重于勃发的表现,直抒胸臆。胸臆是这样的丰满多面,这样的充满张力并有种种的对抗抑制,因此,繁复的笔墨的所到之处便产生一股喷薄爆发的情势了。当然,杂而未纯也是陈永锵直抒胸臆的一侧面貌。在山水清,出山水浊、黄河的汹涌澎湃正在于出山而来的浊浪滔天。假如"河清有日",那么也就失却了黄河的那种气概气势。因此,在这个杂而未纯的现代都市社会,想追求黄宾虹式的超然情怀,那属于理想主义者干的事。对于陈永锵来说,生命是具体而丰富的,他"只能"不用选择地选择了这种"交响乐"式的风格手法,去表现生命那充满交响乐式的热情、能量和丰富性。
陈永锵作品的第二个特点是:"永远是生命的主题和生命的宇宙意议"。
生命并非永远旺盛辉煌,生命有其萌生、荣盛、枯落然后新的一轮的萌生开始这样永远变化着的规律。对于生命自身来说,任何时期都具有其审美的价值,尤其是当一位艺术家对这生命以热情的关注,那么,整个生命的历程就都是值得礼赞的了,因此古人有"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还护花"的名句,而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对那无能为力的生命所作出的倔强努力的赞美更是一曲永恒的生命赞歌。
陈永锵一直想举办这样一个画展,所有作品或许就是一件巨型作品,围绕着陈永锵及每一幅作品的。我欣赏陈的茂茂密密的芭蕉林一角,吹落的枯叶与肥绿的新叶共同摇风曳玉,唱成一首完整的生命之歌。在那苍劲老辣的笔墨所表现的败叶上看到的是生命的性格,感受到的是海明威的力度,同时也隐约着一种令灵魂颤动的苍凉。然而正是这力度和苍凉,令那些充满欢乐和微笑的嫩绿显得无限可爱无限值得珍惜。同样,龙盘蛟缠的老干上缀上一朵朵鲜美的木棉花,冰冷的花岗岩上一圈落下的英雄花,这是对生和死的主题永恒的思索和礼赞。这其中,洋益着一派正义之气。英雄往往与血和泪同生共存。
不过,说陈永锵的作品中所表现的这种生命主题主要还在于这生命同实实在在的土的联系。陈从农村的生活走过来,他对泥土有着特殊的感情,他甚至试图在他画作中传达出泥土的气息。泥土充着生命,生命离不开泥土。大南瓜、包菜、黄瓜园等等题材都成了他传达生命和泥土的关系的手段。饱满的构图,朴素而多层次的构成,实在的笔墨,使这种生命和泥土气息象一股热浪涌现出来,激动人心。
生命既是植于泥土之中的实在存在,又是一组由抽象的意义符号组成的密码,具有形而上的意味。如果说实用主义实利主义是广东地域的某种品格特点的话,那么,作为对形而上的生命意义的探问则可以超越这种地域的局限。当陈永锵将生命的热情融汇在他的一幅幅画面时,他追求的不只是朴素的泥土味,更将那充满幻想和追问的眼光投向无限的远方,那苍苍茫茫的地平线,那天地交接的幽深处。在那结实的大地和虚幻的天空之间,流动着一种氤氲的生命之气,体现着画家那种恢宏的宇宙意识。我对他研究生毕业那阵的那么一组作品印象殊深。他似乎有意将向来被认为只供案头清赏的花花鸟鸟之画推向一个无限开阔的空间,使感受,不仅仅是感受而且是思维走向新的天地。值得惋惜和必须提醒的是,也许后来由于陈永锵日常事务过于繁杂且具体,使他无暇于冥思以求对生命深层意味的不断追问,对形而上的生命宇宙意识的不断关注,因而这片天地尚未能完整地展现它应有的神采。
当然,陈永锵自有他的追求和目标。
1992年圣诞
作者:王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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