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民族的也是最世界的”,这个说法在中国流行到俗套的地步,从小民百姓到专家大师都无不朗朗上口。它不止一般意义的狭隘,简直愚蠢到疯狂的地步,其误导性给社会发展和文化建设带来不良后患,无论官方意志还是学术倾向都出现这一错误导向,致使当代中国主流文艺走入民族主义的狭隘误区,以为民族特色便是征服世界的法宝,尤为不学无术的时装界,动不动拿少数民族传统服装到处走台,象是在证实“最民族的也是最世界的”的永恒真理。08奥运无须思索便是“民族秀”,从徽标、服装和表演将不例外,可谓是一次彻头彻尾“民族主义狂欢节”,显然不会见到当代中国人的原创才华,因为趋之若鹜的思维定势损害了人们的创新意识。其实,将民族服饰作为一种设计元素未必不可,但毕竟是一种隶属前人传统的拷贝,顶多作为民族符号的展现,充其量不过是满足人们对异族风情的好奇心而已。
民族性艺术作为一种地域文化应受到保护性尊重,它通常作为民族主义的象征符号出现,在以往民族国家兴起的历史阶段,它起到政治意识形态的功能作用,欧洲各民族国家从兴起走向今日泛民族的欧洲文化,这便是现代化和全球化促进下的一种历史整合。尽管每个民族都有各自的历史传统、文化习俗和性格气质,资本主义文明和现代化技术发展,使得各国社会制度、价值观念和审美意识的相互渗透,最终形成一种实用主义的逻辑:“最好的就是最世界的”,而不是最民族的才是最好的。制度文化或科技文化的发达成为秩序权威的重要标志,结果导致价值、审美、习俗的大位移,甚至发展到盲目崇拜先进性权威的地步。其内在逻辑是依据的实用主义的路线,一个社会能够持续稳定健康的发展,证明了其制度、文化、科技的相对优越先进,加之经济、军事和综合实力占据世界的一定比重,那么,这样一个国家或民族必然是一个文化帝国,其语言和习俗往往被人们过度盲从。可见,世界是实力的,人心是势利的,以人均的发明专利、教育素质、富裕水平、道德文明、制度民主、社会公正、和谐程度等综合方面考察,美国不是最好的,可这丝毫不能动摇其文化帝国的霸主地位。以致原本被认为蹩脚而粗俗的美式英语,如今也成为一种风靡世界的流行时尚。
众所周知,美国的国家与民族特点在世界性。或者说,世界不仅在美国化,同时美国也在日益世界化,这种国际交往繁密促进了互相渗透的必然态势。它说明了适应全球化时代的一个开放性社会,自身发展与世界发展必然融为一体。当代全球化符号被烙上“美国”标签似乎并不是偶然,这个有主流文化而无民族主体的超级帝国成为“新殖民主义”或“文化帝国主义”的代名词,必然会引起一些国家及其民族主义者的攻击。这一现象是全球化初始阶段所必须面临的文化冲突,也是延续历史矛盾所必须经历的阻碍。尽管全球化发展已是不可扭转的历史势头,对于一些弱小民族和发展中社会可能具有无法承受的实质压力,不免以民族主义作为反抗与抵制的旗帜,其结果往往是徒劳的;全球化整合不同于以往的殖民主义侵略,因为没有一个国家或民族可以杜绝国际交往以及参与全球化发展,从经贸、能源、生态都逐渐走向世界一体化,而资本积累、制度建设和技术水平却不均衡,从而导致历史怨恨与民族情绪的延续性。美国作为全球化进程的领军主力,其背后拥有一个后现代的、泛民族的超级国际势力,从最初的国际贸易与自由经济的热情,演变成一种控制当代世界价值系统的文化主导权。
在这种特定历史背景下,“全球化”成为“美国霸权”以及“新殖民主义”是不奇怪的。类似中国这么一个庞大而老化的传统帝国,尽管本身已早是一个泛民族的小国际世界,如“汉族”是一个纯粹文化符号,其民族性与地域性在中国这一版图中毫无具体方位,当然其符号表征是“中原文化”和“中华民族”,实际上,中原文化历经了多数民族化的融合进程,通过渗透与交融所形成后来的混合“中华文化”特征。随着殖民主义时代和工业文明的来临,混合型的汉民族文化成为一种代表民族的国家主体,其地域性、民族性放置于全球格局中,必然形成一种鲜明而异质的民族文化。自鸦片战争之后,中国与外部交往处于极度的被动的境地,由于制度与技术明显处于弱势,并表现出极大的不适应性。民族主义相对于殖民主义无疑是及时雨,从屈辱下采取了“西为中用”折衷而务实的路线,转而成为当代的“最民族的就是最世界的”虚妄。这表明中国至今仍是不适应当代全球化的历史步伐,首先在文化与意识上缺乏稳健自信的主动实力,结果成了不合时宜的狭义民族主义的温床,造成一种集体虚妄的意识错乱。
那么,代表民族文化的艺术可是作为一种历史传统被保留于生活中,它作为民族符号和历史记忆是可取的。但要将一种地域性和传统的民族文化充作当代世界的主体文化则没有任何可能,被广泛接受的当代文化几乎没有民族文化的内质属性,无论文艺、科技、制度、思想都不例外,“好”是其唯一的内在价值标准。可以说,民族性越强的特色文化便越加难以国际化,只能是一道异族风情,而且它是僵死的象征性外壳,这便是历史条件与国际交往发生了巨大变化。历史精华和民族经典的形成,不是囿于纯粹主观意志的产物,有着客观条件的必然局限,传统世界的地理屏障因资讯与交通而彻底打破,国族之间互相影响作用完全处于地球村状态。此外,没有一种制度文化、艺术传统、道德规范和审美价值可以一劳永逸的生效下去,当代世界各国日益丧失自身的地域性与民族性特色是历史必然的。
由于社会制度与发展水平的差异,现实利益与历史怨恨交集在一起,以往任何统治集团都会利用民族之间的历史仇恨来巩固自身权力;或者通过外因转移内部矛盾之视线,因为民族主义是前现代国家重要的意识形态控制工具,“传统文化”与“民族文化”则是凝聚精神要素。但是,今日要以传统或民族文化作为优越于世界之上的当代文化,建立所谓民族性的、具有中国特色的文明社会,其不合时宜的保守性便一目了然。
尊重历史和保护传统是文明社会的职责,但它不足以作为主体性的当代文化。此外,要将传统文化强加于当代之上;将民族强加于世界之上,不仅犯了民族沙文主义的极端错误,其本质也是一种历史的时空错位。关键在于它完全不适合一个全球化时代,若不加反省必将付出昂贵社会代价,并陷入“为特色而特色”形式主义的死胡同。就中国传统文化而言,国画、京剧、书法和中医等国粹都陷入发展困境,其中京剧和书法作为一种保护性的传统艺术,通常只限于重温历史的文化记忆,其发展空间已非常有限,更谈不上世界性和当代性;中医可能不保,其病理与药理经不起现代科学的检验,只能充当一种心理医术,满足过渡时期的社会需求,为了那些无知、穷困与无助人们提供了精神慰藉。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国画”,它可能是中国传统文化唯一具有发展潜力的“国粹”,由于它的形式与内容的日益开放,其民族性将不可避免的萎缩,剩下只有纯粹的画种。然而,我们看到的是,当代试验水墨与传统国画展开了“你死我活”的较量,实验水墨吸收了传统绘画的审美要素,使它变成一种不拒形式风格和内容题材的当代美术,为中国画未来性构建了必要的基础。但遭到“传统派”的否定和打压,这里有历史传统、官方意识和民情倾向的多重作用,它显然是整体文化保守与价值错位的必然表现。从策略上说:保护民族传统的前提不能妨碍文化发展,更不能损害开拓性的创新热情,否则有“皮之不存”的危险。
当代民族主义思潮还结合了环境生态学上“多元主义”,主张建立多元的、多样的、多极的文化世界,其目的在于防范单一性的极端危险。这一思潮可谓深入人心,成为21世纪的最显要学说。那么,多极、多元、多样地发展,无论国际格局还是社会结构都出现更多分歧,也意味着更大的分裂与消耗。人类的发展大方向将无疑走向一致、高效、节能,即确立正确方向之后,一旦决策付诸行动实施;多元只能限于意识与决策的前判断状态,所要达到目的则不可能多元路线。其次,世界的飞速发展造就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乌托邦”,那就是人类生态与能源等基本生存根基已陷入艰难困境,出现了生死存亡一盘棋的危机格局。解决这一实际危机的出路与构建多极化世界是相背离的。那就是在国际性顶端的组织必须发挥越来越大、越多的作用,国家以及中间权力必须越来越受制约和缩小,加强建立一个泛民族和泛国家的世界大联盟,这便是全球发展的必然路数。此外,个人这最低一端将得到空前扩大,形成世界秩序一端的统一化和个人一端多元化,削弱中间环节的组织结构,达到精简而高效的权力秩序,促进人个体性的多元而包容的和平世界,中间介体的“国家”和“民族”最终将消亡,否则全球化及人类前方均无出路。
总之,民族主义与全球化发展以及人类共同利益存在一定的冲突,它关系到人类世整体命运的出路。因此,在主张这些思想的同时,应该给予更多建设性和前瞻性的考量,不然有背离历史发展规律的危险。
来源:雅昌艺术网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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