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揭阳出画家，而且出大画家。前些时刚办过百年诞辰纪念活动的黄独峰先生是揭阳人，20世纪中国画坛有一批大家也是揭阳人，如赖少其、陈望、谢海燕、王兰若、杨之光、林墉。如果再把大潮汕地区算在内，书画大家更多，如林风眠、陈卓坤、罗铭、方楚雄等。这个传统对这块土地后辈的滋养潜的晚移默化，造就了揭阳乃书画之乡的美誉。我现在要写的杨如及先生就是诗书画造诣很深的揭阳老画家。如及老1932年出生，自然是赖少其、黄独峰、王兰若、陈望辈，与杨之光、林墉同辈，至今生活在揭阳。

我初次看到如及先生的画就觉得满纸春光，笔底乡情，文质彬彬。后来看材料才知道，如及先生身系教员，本性文人，诗画相随半个世纪。先生擅花鸟，所画内容、题材、主题，既为传统文人的心向所在，也有不少根植于自已的乡土所见，水鸭、土鸡、蕉叶、兰竹、野花都让人感到亲切，清新，有地气；走文人画花鸟路子的有此气息，尤为难得。画忌古意，尤其是那种毫无时代感知和地域风貌的“古画”，仿佛临帖，了无性情，也无思想。如及先生的不少画有浓郁的乡土情怀，有自己的生活记忆，让人观之亲切，毫无那种与今人相隔的高古气。这种心性风格延至今天，诗性酣浓，童心不减，还多了些苍劲的笔力。

传统绘画，不论山水，还是花鸟，于今而言都太过于程式，以致遵循者不易表现自己。对此我总以为时代性和地域元素是花鸟画脱离古人、彰显个性应给予重视的两大因素。以如及先生的画来讲，满纸的南国气象和如及先生鲜明的个性，使他的画不落古人笔意。我们通常所见的墨竹兰草、梅菊蕉荷乃传统文人画的题材，代代相袭，若没有特别的元素注入，就难得有感染人的精神魅力。如及先生的花鸟画同样是这些传统题材，但却能与他擅长的又常见于农村的水鸭、麻雀融为一体，传递出一副很具亲和力的乡土情调，从而超越了花鸟本身的美感，也具有如及先生的画语特色。

无疑，如及先生走的是文人画的路向，他自已讲“平生嗜艺追三绝，书画难穷句未工”。雅好诗书画确是他欢愉抱持的生命性情，他擅诗，画中的提跋文字基本是自撰诗，诗画相配，往往表达的是他的理想和内心情怀。他画《潇湘雨后》，题句“挥毫须得江山助，不到潇湘岂有诗？”他画鸽子憇息于墨竹下，题诗即是“低垂嫩绿凤池边，劲节凌霄气岸然；共雅梅兰为挚友，和平美好艳阳天”。耄耋老人仍有如此心气和心态，足见其文心教养的高尚。中国画讲究文心滋养、人品修练的合一境界，高扬情趣、提升精神当是文人画着力追求的品质。

朱屺瞻先生讲倪云林的画，淡谈几笔，情浓意切，涤人心肺，属逸品。但却不易久恋，因为淡则轻，逸近飘，若不是有生命的历练和积累，表面习之，气息轻也。我看如及先生的画，即有雅逸之妙，淡而不轻，恰到好处，每一笔都文质彬彬，又不飘浮。花鸟画贵亲和自然，贴近土地，放歌生命，一枝一叶总关情。如及先生的画已臻此境，加之笔墨老道，每回赏阅总是那样的悦人心气。

确实，就画技而言，如及先生有很闲适自如的笔性，笔锋所到之处，墨色润朗，不老持成规，穆然儒雅气象。若不是心底澄明，文气随性，笔精墨妙，确是难得这种画面气息。宋元画的格调和明清文人画的笔墨趣味都巧妙的融在了如及先生的养份里，几十年的笔墨功夫，使他的老道、耐看，洋溢着一股乡土士气。

如及先生晚年埋首书斋画室，摒弃杂念，终日乐于书画。绘事画境在他现在的艺途履痕上，仍是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的精神追求，尤其是讲求惜物寄情的文人花鸟画，能充分的抒怀他的情趣、精神，在一片宁静的纸上花草里勃发其生命的活力；一纸春光，满壁图画，走出揭阳，感染了更多的同道，所以以如及先生的书画成就而言，他已无愧于自己，无愧于这个时代。

作者：刘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