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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书法,自然绕不开“创作”。而面对当前书法创作的困境,我们应有怎样的反应?也许是每一位书法实践者面临的重要问题。
在历史和生物的角度,传统及未来,是垂直而不能截断的时间之线。竭力地阻挡过去和试图停驻未来,便可在过去与未来的裂隙中立足。这无疑卷入了一场时空的战争,汉娜·阿伦特对这一问题早有洞见。传统既是催促我们前进的力量,也是一种负担,“人们不得不把它扛在肩上,或者能够甚至必须摆脱其死气沉沉的重负,方可迈入未来的门槛”。面临“未来”的阻力,只有真正冲破这层阻隔才能在拥挤的历史中争得一席之地,史上的书家就这样一步步向前腾挪。
书法处于当代,比任何一种艺术形式都要更加迷茫。“当现代的进步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秘密的时候,这个传统却被毁损的越来越微弱”,书法恰恰与“传统”关系太过密切,一方面要奔向未来,一方面却要回到传统并摆脱它的约束。除非将它作为另一个起点,探索出未来的也许不属于书法的图式。以最大勇气切入无限的过去是学习书法的先决条件(甚至耗尽毕生精力也不过是在和自身进行对抗,尽管这已经很不易)。付诸无以计数的练习,倾力揣摩点画间的微妙差异,直至让它们随意流淌——这仅仅是基础。此后,还须以同样的勇敢面对未来。“每一代人都必须重新发现和开辟自己的道路”,无论是唐人“尚法”,还是宋人“尚意”,都是那些才华横溢的大师们胝肩茧足的回报,是在裂隙中的战果。
作为传统书法的执迷者,容易迷信所有属于“过去”的书写,唯命是从,不敢提出任何异见,很难从传统里解放出来。《海岳名言》对“前贤论书”的大胆怀疑,要我们自问是否也能有这勇气。这并非对古人横加指摘,而是要在已然成就的传统中抽绎出几丝线索,延伸到未来并不断地扩大传统书法表现的疆域。
董其昌在书论中常以“变”为要旨,总能清醒地看待过去。说蔡襄“少变”,东坡、山谷以平原为宗,米芾出东坡之上,“为宋朝第一”,隐隐地把米芾入古出新表扬了一番。又云米学欧阳询而晚年有冰寒于水之奇变,感慨“书家未有学古而不变者”,这是备尝甘苦而后的总结。董氏十七岁应试时因“书拙置第二”,而后三十年,发愤苦学,渐修顿证,方得出翰墨小道,其难如此的感触。在“子昂风”狂刮的年代,他敢与之论优劣,比高低。一度不把文、祝放在眼里,看似轻狂,实则在时代的困境中通过自我与传统的比照,获得自信与未来的提示。诚如卡夫卡说的:凭着无数次战斗的经验晋为裁判,旁观过去与未来的交战。董其昌曾以裁判式的口吻与袁宏道之间的谈话可谓不刊之论:
往与伯修过董玄宰。伯修曰:“近代画苑诸名家,如文徵仲、唐伯虎、沈石田辈,颇有古人笔意否?”玄宰曰:“近代高手,无一笔不肖古人者。夫无不肖,即无肖也,谓之无画可也。”余闻之悚然,曰:“是见道语也!”
对传统的反叛必须遵循传统的法则,需要按阶段和步骤进行创变,盲从时风或轻弃传统决非“见道”。回到当下,复兴传统与个性创造让人困惑。变古为新作为书法创作自我更新的一种方式,很讲究原则。毫无主见地堆砌古典元素只会让作品成为一件摆设,袁宏道早已深刻地意识到这种所谓“复古”的危险:
今之作者,见人一语肖物,目为新诗,取古人一二浮滥之语,句规而字矩之,谬谓复古;是迹其法,不迹其胜者也,败之道也。
在尚未确定以怎样的新办法处理传统时,我们只得先尽可能地探到传统的深处。但一味因袭、传统,且被它拘囚,那很难创造出新的模式。传统和现代、理想与生活之间的冲突所带来的困惑我们必须面对,而不是逃避。当代书法创作在脱离了日常书写滋养的情况下,必须努力恢复正确的书写动作、时间、节奏的意识,使构建回归到生长。按照黑格尔的看法,我们当以平静的心灵面对成见和来自社会的阻隔,尽力跳跃出来。一方面尊重传统,但同时保持着高度“本真”的个性追求。人一旦想要表现个性,其内在生命力便如发动机由内而外催促着创作出新的生活,这种欲望让我们看见所谓“活着”的真正意义。书法创作中个性的表达并不自由,但以传统为起点,其空间依然广阔。鲁迅在谈文学创作时道出了个性发挥的难处:
所谓显现于作品上的个性者,决不是作家的小我,也不是小主观。也不得是执笔之初,意识地想要表现的观念或概念。倘是这样作成的东西,那作品便成了浅薄的作物,里面就有牵强,有不自然,因此即不带着真的生命力的普遍性,于是也就欠缺足以打动读者的生命的伟力。
面对种种制驭,另开一个自由表现个性的世界,董其昌是很好的参考。他以“无一笔不怕后人指摘”及作矜庄想的态度完成个人的超越。并以愿终生做粥饭僧的敬意深入到传统,但始终不忘“吾神所著”的造极法门。就此而言,我们对风格的追求就不再是简单形式上的嫁接,而是永久的命题。回到传统中已有风格,推敲它们的生成环境和机制并作出自己的选择。这种选择不是“小我”和“小主观”,必须寻找具有时代意义的生命力。
作者:龙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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