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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心进入一个系列的艺术作品,通常会有两种形式。一种是除了画面本身,观者对作者及背景一无所知,仅需凭着个人审美与人生阅历的触角,去与作品通电。另一种情形,是基于对艺术家及这阶段艺术创作的了解,在观看作品时,便不免换位于作者的处境,去同理他的情绪,他的思考,他的表达。
无论就前者还是后者而言,廉学洺完成于近年的《枝》系列作品,都值得驻足阅读,且,以一种耐心而细腻的姿态。
《枝-星象》65x150cm 布面丙烯 2013年
廉学洺创作中的风格演变,几乎与其现实生活中的个人处境保持了全然一致。在进入《枝》系列创作之前,廉学洺经历过一段为期不短的,关于艺术创作上的疼痛。那是作品的自由表达与市场交换之间的抗衡,早年的作品里充斥着旺盛荷尔蒙与强烈的批判性,由视觉到立场,带来从生理到心理无可回避的不适与恐慌。这种不适与恐慌恰恰是一种警觉与关切,是来自于艺术家的社会责任感。但如同这般粗暴的叩问,又往往与大众审美相悖。在后来的许多日子里,廉学洺体会过由生存压力带来的窘迫与恐慌,他开始用大量的时间来探索新的图示与艺术语言。
我始终相信,根植于痛苦的土壤,却不由自主去表达爱的作品,有一种感性而深刻的动人。正是源于这种现实带来的不安全感,及始终如一的对于艺术的虔诚,共同为他铺就出了一条路,一条仍然忠于内心,却终于不再逼仄的路。
可以这样说,除了早期《呐喊》系列作品里偶尔出现的人形与艺术家本人有些许神似之外,廉学洺并未以自己的形象为蓝本进行过创作。但是,在阅读《枝》系列近作时,却常常产生这样一种感受——这渐渐烂漫舒展开来的枝,像极了老廉的自画像——是的,如同枝系的延伸,他开始越发笃定地表达自我了。
《枝-生命红线》2012 布面丙烯 100×150cm
在自然界的所有生命体中,植物本身是充满隐喻的。再怒放的花卉,其生长过程也是悄然进行的。在大部分时间里充当背景的树枝,则更是隐忍的所在。
而这种隐忍,经由艺术家廉学洺之笔,又将其赋予了拟人般更为生动的命运——无论是张扬的笔触下隐喻着的阵痛与挣扎,还是强对比色彩下暗含的婀娜与盛放,这种悲悯的力量在画面间始终涌动。
值得一提的是,廉学洺在创作《枝》系列作品时,对创作视角进行了多种主观层面上的探索与尝试。无论是《枝-一年十二月》、《枝-对》等作品的平视,《枝-苍穹》系列里的仰视,或是《枝-细胞》里犹如显微镜下的俯视。这种富于动态的视角,让我们得以用一种艺术家早已提前预设好的、在其看来更为恰当的方式潜入画面,也透过这种主观视角,为庞大的枝系世界揭开冰山的一角。
《枝-红》2012 布面丙烯 直径80cm
对大自然格外关注的人,往往对于自我与外在的矛盾会更加敏感。在三四年前《枝》系列诞生之初的早期作品里,廉学洺的画面里更多呈现出的是一种自我与周围环境的对抗。我们可以看到无序交错的枝干,连同已然枯败却始终留恋于枝梢的树叶,被背景中令人亢奋又焦虑的底色衬托得愈发落寞荒凉。底色里大面积的明艳暖色,像是一把把无名的火,在炙烤着前景的枯枝败叶,你越是想摆脱这烦躁不安的情绪,那熊熊大火越是将你烧得无处藏匿。就像是在面对内心无尽的欲望,代表着理性的枝系与其负隅顽抗,形成的有形的视觉张力便犹如这一幅幅僵持着的画面。在这部分作品里,廉学洺完成了对于内在景象的客观审视,而在这种客观的审视过程中,作为观者的我们又难免带着自己的主观经验。作品在此时便成为一幅镜面,不同的是,水银镜照见的是表象,而作品照见的,是你内心丰富的景观。
《枝-苍穹》系列作品采用了仰视的视角。艺术家将主观视角摆放得格外谦虚。瑰丽奇绝的浩瀚星海映衬之下,那黑色的枝系几乎就要被吞没。然而它们却并不慌乱,只是以一种自如的姿势兀自伸展着,再一根根交集着成势蔓延。这就让我们联想到自我的存在与存在价值。长久以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和存在价值是人类精神需求里一种最为深刻的需要。而愈想证明的这个“自我”,恰恰又植根于社会的大环境之中,因此,我们并不完全是“自我”的主人。一旦意识到命运的无常以及“自我”的有限,这种孤独与弱势的凄美之感便会愈发显现。然而,作为艺术家的职责并不是一味地提出问题,优秀的艺术家也擅于寻求解决问题之道。并非悲观主义者的廉学洺,在作品里将抛出的思考进行了疏通。绚烂的枝曲折蜿蜒的姿态在此时犹如曼妙的舞姿。冬日里看似枯败的树枝竟也有如此动人的美感,这似乎是在向我们阐释,哪怕“自我”的存在何其微渺短暂,却也是构成这缤纷的大千世界不可或缺的一抹色彩。
《枝-遥远no2》2012 布面丙烯 直径80cm
再者,便是廉学洺对于生命终极意义的追问了。如果前面所提的都只是从不同角度去质问与解决当下存在的一些问题,那么到了这个层次所探讨的,则是廉学洺对自己《枝》系列的艺术创作进行的哲学领域的深度思考。无论是《枝-天火》《枝-烟花放》等作品画面中那顽强的、鲜活的、如同透过肌肤的脉象般有力伸展着的树枝,无畏周遭的干扰与挑衅,充满着生命力地延伸;还是《枝-苍穹》里那璀璨星空中自信舒展着的枝桠,这种悲壮、包容、自由的情绪愈发浓烈,我们的胸怀也不由得随之宽广。这部分作品,应该是对于生命的敬畏与礼赞。生命的终极意义,显然因个人的经验与学识体系,而永远不会形成一个统一的答案。时空宇宙有限,但人类创造的精神宇宙则是浩瀚无边。就如同那跳跃着的生命红线,又如璀璨星空下一根根婀娜的曲线,或许肉身早晚会湮灭,但对于精神宇宙而言,只要你贡献过自己的反思与智慧,哪怕有一日枯萎,也会永恒夺目地存在。
廉学洺的作品,远远望去,看似一派潋滟的景观,却又并不是单调的唯美。近年来,他放弃了揭伤疤那般尖锐的方式,转向更为诗意的隐喻。他用张扬的笔触,恣意地表现着繁花与枝系的绚烂,借以呈现生命体蓬勃的欲望与旺盛的生长力。但无论是繁花还是繁枝,这种载体本身又有着植物短暂脆弱的特性,伸展,盛开,是极致的喜乐;枯败,凋零,是无尽的伤悲。这是生命有常与无常的对撞,艺术家用敏感悲悯的心,将这个瞬间凝固。
或许是酝酿已久的宣泄,也或许是一种浑然忘我的解脱。又有何所谓呢?身在这人间剧场,不能事事由衷,倒不如变成廉学洺笔下的某一抹色彩,只如枝叶的怒放,不见来路与归途。
2015年8月于成都
作者:陈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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