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培刚其人其艺笔谈

 

记得三年前，培刚君出第一本书法集并举行发行仪式，我遵其所嘱作了发言。发言内容后经整理而成笔谈。全部内容如下：

与培刚君相识有年头了。他能成为我省目下青年书协中执牛耳者之一，首先因为他做人做得好，人气自然就旺了。其实这是很重要的，搞艺术的人往往忽略的就是这方面。

培刚君在出集前，从网络上发了些作品照片到我的电子邮箱，对其书艺我算是先睹为快的。读着他的作品过程，油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思绪，不得不让我将其角色、人生和书艺联系到一起作整体的思考。培刚君在书法上取得成就意义有三：

第一，身份角色的意义：我们都知道“学而优则仕”这句话，却很少有人知道在这句话的前面还有一句“仕而优则学”的话，意思是一个为政做官的人，有了优裕的时间和精力就去不断的学习，这样可以更好地去做官。当然，从做好官的意义上谈学习，范围很广，概括起来不过两个大的方面：一是辅佐从政之道的学问；一是修身养性的学问。我国古代文人士大夫都能称得上是善书者，而且从政好雅成为一种风气。书法，不仅是他们为官之道的必备素质和工具，也是为艺之道终身受益的精神寄托。对于我国吏治中为官从政的人来说，书法向来具有功利和超功利并存的双重性。作为民族文化传统的书法作用于今天的公务员制度，应该说仍然保持着极大的优质元素。遗憾的是，眼下公务员的整体队伍中之于书法，“好而知”者不多，“知而能”者更少，“能而优”者更是尤其的少。培刚君的书法能达到尤其少的“能而优”者行列，着实难能可贵。可以肯定，没有书法，他会因为工作出色而被人们称许，但有了书法，使他增添了文化分量，使人格更完整起来。所以说，培刚君于书法“能而优”的现象，对于公务员普遍是否应该有“雅好”具有特定的现实意义。

第二，人生的意义：回忆与培刚君多年相交和观赏他的书法作品整体，他目前的精神趣旨应该属于追求完美的。完美主义者，处世态度以和为贵，为人谦和，能吃亏，不做伤害别人的事，多做好事，人见人爱，人们都会说好；工作作风行事居中，缜密周到，思考问题全面细致，要努力做到面面俱到，四平八稳。完美主义者从艺往往取和、取谐、取端、取正，究理法，致精微，呈秀美。在我眼里，培刚君起码暂时是一位地道的完美主义者。人与艺对应，在现阶段，他的书艺正是在追求完美的中走向深远处。看得出，他的思路比较明确：先求平正，后求险绝。大部分作品理性整饬，偶有感性纵情之作，同道称好，他却以为为时过早。若从过程意义而言，他自己把目前的创作定位于厚基础的积淀期。

第三，艺术的意义：学有专攻，尤其为政者从事书法，不可能有那么多的时间造诣诸体。培刚君当下于行书用功最深，这是明智的选择，契合其身份。有人说他得晋人“二王”法真传，有人说他书从宋人出，还有人说他兼容时尚，这都没错。晋、唐、宋人行书是文人士大夫书法的主流，是一条脉系上不同时期的审美风范，这说明培刚君走的是一条正统的书法之路。取法乎上，不薄古今的学习态度和方法，使他的书法形成儒雅得和气，有书卷味的格调。作为积淀过程的书法，培刚君已经做得挺好了，本不该再苛求说什么。但站在艺术的立场上，“和气得天真”岂不更好？从语言学意义上讲，完美则走上法律制度条文，强调一律化；不完美而留有余地则成为艺术，形成个性化。书法是语言文字的书面载体，绝对的完美是不可能的，不完美才是书写主体的本真。我常常想着一个问题：画人的字为什么有形趣？对纯粹书法人有和启示？因为书法是造型艺术，诉诸视觉，如果站在写字的立场，重视读序列，则将字写得规范，横平竖直，符合汉字结体自身内在美的规律。而画人作书就不一样，完全是站在艺术的立场，以构成意识，讲造型变化，不求对称，不唯平稳，回避理法，刻意寻求奇、险、异，重视笔墨意趣，强调独立特性，图式的别样性十分明显。二十世纪与安徽密切关联的三位宗匠：黄宾虹、林散之、赖少其，便是典范。在我的眼中，他们的书法同为“画人书”。希望培刚君日后从中得到启迪。另有一个问题，当代学米字者多多，而往往忽略的是他绘画的本领，笔中有墨，形体开张最能见其本性，学之者最忌结字皆成纵长，竖画一律垂直，行气乏跌宕起伏。亦期培刚君对此作进一步感悟。

时过境迁。昔日对培刚君书法的批评，未料在很短的时间已失去了时效性。

人事的变化往往是在得失选择中朝着实现自我意志的方向走去。培刚君不久前，放弃了从被一般人羡慕的主管人事的机构，主动请调到了又被一般公务员们不屑的文联系统，专事书法的组织工作和艺术创作。这个角色的变化看似寻常，其实是人生常态的背反。他放弃的是主流的权利文化圈，选择的是边缘化的艺术审美文化圈。也正是这职业角色的转换，其情性从原来下意识地紧收中开始逐步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松绑开来，也由此带来了书艺的悄然变化，尤其是近年来参加“陈振濂书法名家工作室”学习的专业学习，知不足然后学，目的明确；摆脱了外在的羁绊，一意孤行；诸体兼涉，融会贯通；立足于艺术的立场感悟书法，明理于心。其笔墨线质沉实，体态布局的变化，均上了个大台阶，特别是他专擅的行书一体，已是今非惜比了。最为显著的表征，应该是从完美的追求走上了个性化的营造，汉魏古意、晋人情调、唐宋笔意、明清风趣，有机贯穿，古雅而不失率真，放达而不失精微，大字能苍浑，小字见灵动。观其近作，一种“生生”的气息闪烁于字里行间，着实不易。

培刚君之变化，说明书法作为艺术，是存在专业化的。所言并非职业的专业化，更主要是指学科意义上的艺术和学术的专业化。明言之：写字与书法艺术是存在界限的。

作者：傅 爱 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