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高国立美术馆与阿姆斯特丹市立美术馆相连，又与荷兰国立美术馆距数尺之遥，三大馆各有特色形成了荷兰首都文化的重地。凡到荷兰的游人，当然少不了要到此地逛游。荷兰是凡高的故乡，长久以来凡高基金会一直想在荷兰境内搞一个地方展览馆，在政府提供经费及建筑用地的资助下，这个理想终于得到实现。一九七三年，凡高国立美术馆终于开幕了。这里除了展出凡高大部份油画作品 (一百三十五幅) 全部的素描和信件(近四百多幅的素描) ，还有一小部份油画作品，（约百多幅）移到了距阿姆斯特丹八十五公里的奥特卢(OTTERLO) 现代博物馆展出。所以要欣赏凡高的画作只要在这两个博物馆细看就行了。 　　近几年来凡高的知名度日高，画价达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是当今世界叫价最高的画家。一九九零年在荷兰又举行了盛大的凡高逝世百年纪念大展。凡高传奇的一生和他的画作已成了全世界人们热门的话题了。如今凡高当然是名正言顺的国宝了。笔者在所有的印象派绘画大师中对凡高的研究兴趣较浅，或者直率地说并不太喜欢他的画，他的画粗糙，缺乏含蓄，离我心目中的大师还差一大截呢！ 　　然而，今天我在他的故乡逗留，此时我就要迈进他的巨大的博物馆，首次一睹他的真迹，心情自然也免了不了一阵激动，种种思路涌上心头，真不知是何种味道﹖ 　　一进大厅，首先看到的是“EMILE BERNARD”(1868—1941) 几个大字，原来该馆正在同时举行勃纳尔的回顾展，(勃纳尔是凡高的朋友，其中还展出他为凡高所画的一幅头像。他是印象派后期的代表人物。) 勃纳尔的全部作品大概可以归结几个阶段：古典主义﹑印象主义、最后是印象加装饰的个人风格。跟所有好的画家一样，勃纳尔自然也有很深的绘画功底和基础，从他的许多人物﹑静物、甚至历史画中可窥见一斑。其中的一幅《全家肖像图》完全用的是古典笔意，和他著名的几个画作相较，真有判若两人﹑天渊之别之感。这样不同风格的手法经常出现在他的作品中并无冲突，很令我惊奇。到后期他的画风揉合了各派的优点，追求色彩的变化和浑厚的质感。常把颜色堆得很厚，层层复加，很有体积感。如此《蓝色的咖啡壶》和《浴者和荷花》等。但我总觉得他的一些画，白粉用得过多，有的画显得乏力和粉气，效果反不如印刷品明快、有力。许多画没有上油，加上外框配得并不好，作品的份量自然大打折扣，这点感觉出人意料！地下一间正展出勃纳尔的屏风和挂毯设计作品。这些作品如同他的画作呈现了他对色块和简朴形体的追求。可以看出他在形﹑色﹑面上的应用。从效果上来看我更喜欢这些作品，起码显得明净多了。楼上还展出他的素描和速写手稿。由于急着看凡高的手迹，只能匆匆一瞥，印象不深。 　　勃纳尔的两幅作品：《祖母的肖像》用几个大色块，取得强烈对比，整体效果和谐，已有明显的装饰风格。他的色彩细致﹑沉稳，仍不乏明快！《浴者和荷花》背景和树的印象画法很明显，而人物和前景又有野兽和立体的味道了，不小心，我还把他当作塞尚。 　　凡高大部份的作品在二楼，三楼还有他的全部书信和素描手稿。许多常见的油画作品未能在二楼大厅中看到，估计正在奥特卢博物馆里展出。首先感觉是凡高的油画作品数量很多，许多作品未曾见过，据书上介绍凡高生前在最后的两年半时间里，竟完成一百多幅作品，这未免令人惊异了！那时他进出精神病院，甚至用刮须刀切下自己的耳朵，一个正常的画家，只要不停地工作数月，精神也要崩溃的。凡高如此执着和勤奋，疯狂般地迷恋大自然和画布，看着他急促的笔触和色块，完全可以体会到他内心充满的不安和颤动。凡高的生和死都是个悲剧。 　　我对凡高的早期作品虽兴趣不浓，但也留意了他的技巧问题，厅中展出不少马铃薯静物﹑头像，那幅《吃马铃薯的人》，并非那么灰暗。他的早期作品可以看出受古典主义的影响。用色单调，基本色是绿、灰，喜欢用深灰的调子画成。有的静物，显得很灰暗。后来，由于室外的写生作品多了，又受到印象画派的影响，色彩趋于晴朗和鲜艳。到晚期更只注意大形和大色块，而几乎把素描放弃。虽然，明度和色彩度得到提高，但画面常缺乏细腻变化。有时把形﹑色分得不清不楚，最后只好借用纯度很高的线条在分划“界线”了。当然，这些线条还是很重要的，它使画面变得更加有力。凡高的颜色用得越来越稠，一笔笔摆在画布上，形成膏状的笔触，有的画面由于堆得太厚，显得令人不舒服。已分不清左右﹑前后的空间了。他也并非不懂得用灰调子来画画。其中的两幅《公牛》﹑《四棵树》，调子都显得较优雅。这些作品充分显现了凡高非一般的艺术功底和艺术才能。他的精神正常时，艺术也表现的非常理性和高水平。最后一幅《田野上的乌鸦》，天空画得太匆忙了，蓝色加白，毫无变化，白云也是纯白堆上。生命就要完结，他已没有耐性。这是一幅很糟糕和令人心酸的作品！ 　　有二幅作品，由于不常见，笔者认为值得一读。其中一幅《公园的情侣》。完成于1887年。笔触显得细小，色彩也很有变化，深受点彩派的影响，画面结构严谨，作者画得也极有耐心！有一种轻松的意境。 　　另一幅《阿尔的睡房》是36岁完成的作品，整个画面色调明朗，虽然明度很大，但仍保持纯度。一些静物画得太粗糙了，以至显得缺乏空间。地板的几条绿线也显得令人不可思议，太强烈，太令人不安了！无论怎么说这两幅都是凡高生前较重要和完整的作品，不能错过。 　　凡高的悲剧在于他生前一分不值，死后竟身价万倍。这里巨大的反差和变异，本身就失去了公平和理性，本身就是社会和艺术活生生的悲剧。那些生前无人垂顾的作品，死后竟成了众口一致的杰作！这本身又是多么滑稽！世界万物本来都有个标准的尺度和规范。唯独艺术似乎是虚无飘渺的空中楼阁。艺术的标准和价值到底在哪里呢﹖…… 　　凡高生前是一个平凡而热爱生命和自然的画家﹐他从无梦想自己能成为一个大画家，更决不会想到他的画会以数亿元来计算。凡高的自画像画得多么的直接﹑率真。那只火一般的眼睛冷冷地盯着您，假若凡高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相信他还会瞪着同样的眼睛……

作者：林鸣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