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看中的城市空间

——“对白——跨年艺术家联展”侧记

作者：刘焕焕

岁末年初的交接，艺术板块的轮动在激荡中尘埃落定，这既是漫长时间的结点，也是中国当代艺术短暂回首后的起始。在回顾与展望中，全国范围内许多策展人都试图在不同的视角集结于当下，在纷杂而繁冗的创作现状中，力图梳理出艺术家个人乃至整个艺术行业在过去一年中运行的规律与指向。

基于这样的背景，2016年12月31日下午，“对白——跨年艺术家联展”在南京河西Espoir画廊正式开幕。此次展览以联展的形式邀请了来自南京和四川两地共12位当代青年艺术家参与，由顾丞峰担任学术主持，Espoir画廊艺术总监阮小懿女士担任策展人。

展览规模不算大，每人二到三幅作品，主要是架上油画和影像两种媒介，以当代城市空间中的这代人的情感诉求作为线索，展示了曹景德、何金安、胡宗祥、路路、刘曙光、李毓明、王承东、王旺、徐世琨、袁景、朱东升、郑迎春近期代表性的作品。

“对白”作为本次展览的主题，是由戏剧和影视中析出的概念，与“独白”的自我视角和“旁白”的他者视角不同，它规定性地刻画了诉说与倾听两种动作的存在。在两种动作的互动关系中，艺术家借助不同的媒介和表现，在观者和作者，作者与自己的“对白”中形成了分歧与共鸣，这就像在空旷的围墙内高喊一声，或者像隔着河流站在两个山头的人呼和，声音、思想一旦输出，如果有观看的行为，这种对白便就在潜移默化中实现。

这里的对白不是平铺直叙的，不是天马行空的，它隐藏在色彩与笔触的背后，隐藏在结构和解构当中，在陌生化的语言中，它直接触碰着我们的生活，它是城市空间内任何一个生存角落的写照，但我们穿梭其中却无视它，视而不见，却被这些敏感而机警的年轻艺术家们敏感地抓住，透过一个场景，一个梦境，一个物象恍然和你面对面站在一起，迫使你和它交流，哪怕是抵触和疑惑。但我们已承认了这种隐喻的存在，我们认可它，因为身体实在的，感觉是诚实的。

就像郑迎春《也许是个游戏》，画面中赫然倒下的白影，对比肆意的草丛和那一抹红旗那么滑稽，但当你的视线停留注视他，它又是那么危险，似乎它会突然起身，那些嬉戏打闹的孩子只是画面中的一个角色？或许是你我？轻快的色彩和跳跃的线条似乎让我们忽视了这危险的存在。

郑迎春

《也许是个游戏》

120×200cm 丙烯

再如袁景的《城市空间》，城市街景的解构和设计，使整个画面充满结构感，几何的设计线条的使用将城市生活的秩序感和漠然收拢其中，我们在素色的色块中寻找，艺术家也许是提示我们那些废墟厂房，也许是我们下班路过的城市一角，尽管设计感让那个画面充斥着陌生感，但城市生活秩序感的束缚那么真切，个人在画面和现实中游走，的确有种真实的空虚感。

袁景

《城市空间（五十二）》

125×165cm

布面油画 2015

王旺则讲述了一个黑色童话，那个在错综枯树林中舍弃熊娃娃的人，只留给我们一个浅浅的背影。粗糙的线条和撕扯的笔触，在冷峻的色彩里营造了一个童话里的“黑森林”，那个带着“i love u”的熊娃娃曾几何时我们每个人都曾拥有，却在现实的“黑森林”中被我们丢在身后，我们不曾回头看，或者选择性遗忘，此刻你注视那个背影，记忆夹带着窒息感在画面背后讲述着重复的故事，它是王旺的，也是我们穿梭在噪杂荒芜城市生活中每个人的。

王旺

《心境》

100×100cm 布面油画

朱东升却在山水间构筑了一个“人间仙境”，他的作品中存在些许传统绘画的影子，在高耸山石林立的夹缝中，瀑布般的暗部使视线的焦点汇集在那一个小小的平台，它割裂了无尽黑暗的天与地，似乎只有两个人相互的陪伴才得以在这个山水相间的“仙山”中生存。《庄子》中描写了三种隐逸模式：嫉俗而避世，惧祸而遁世，悠游而出世。这既是躲避冗杂闹世的“桃园”，却也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无尽烦恼的现实困境。

朱东升

《绝壁仙山》

60×160cm

布面油画 2014

作为主体的一种隐喻，胡宗祥在画面中用青蛙来自喻。鲜艳的色彩，轻快的姿态，或停顿在石堆上，或停驻在灰色的雾霾中，他静观着这城市中一切的变化，扬起的身子似乎在与这座笼罩在雾气中的家园说些什么，但又将诉说搁置在那里，让我们去揣度他，去替他言说。艺术家将城市生活中的困境与自己的人生阅历结合起来，物化了所思所感在青蛙身上，但当他跃入我们视线与我们的经历交合的时候，那只蛙又可以是这座城市里的任何人。

胡宗祥

《城市风景——云海》

60×60cm

布面油画 2015

曹景德展出了他的代表作《致敬环卫工人》和两幅新的作品，他擅长用表现主义的手法刻画对象，色彩深沉而凝重，环卫工人蜷身坐在地上，凝练的线条和厚重的色彩，将这个城市底层的特殊群体毫不掩饰地呈现在观者面前，他静止地将脸埋起来，想阻断观者与他的沟通，却恰好从叙事性中抽离出来，是我们的感官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曹景德

《致敬环卫工》

40×50cm

布面油画 2016

徐世琨和路路则是通过两种截然不同的表现手法来引发观者的互动。伫立在深海远处的冰山，与刹那入水的海洋动物，形成了动静的对比。海面平静而天色渐沉，在这种挤压中，羽毛片片落下，在动静中又一次形成对比。而这种看似平静却让人沉闷的场景中，些许的轻快和动态却始终不能压过“冷山”的孤寂。路路的言说方式相比较而言更加激烈，密闭的空间，粗糙的画面质感，冷峻的两站单人床骨架并排放置在画面尽头，画面中心已经被墙堵上，明黄色的千纸鹤只能悬挂在那里，空间透视的戛然而止令人沮丧，就像这只永远飞不出去的千纸鹤一般，尽管他明亮，却被囚禁在这无处安放的灰暗空间里。

徐世琨

《冷山》

100×70cm

布面丙烯

路路

LuciusBlack系列-7

15×15cm

瓷板 2014

何金安和王承东则是以江南为事件言说的落足点，用迷蒙的色彩和细密的曲线构成了画面孤寂而又平静的氛围，江南的诗意在特殊的语言处理下褪去了绵延的情怀，言说了城市冷漠却不为人知的一隅。

何金安

《江南谧境系列之十》

80×60cm

布面油画

王承东

《江南-切片系列-108》

90×120cm

布面油画 2016

李毓明将南方园林中的假山矮松，溪水潺潺的景象与叶扁舟泛湖上的文人情怀构筑在综合材料营造地虚幻场景中，泛舟人移梦异景，这份洒脱和闲适也许只能这深夜的梦境才得以实现。刘曙光则沿着学院派的路线描绘了远离城市喧嚣的“彩云之南”，蓝天湖水，树丛小路与画廊其他的城市街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毓明

《星夜听泉图》

直径120cm

综合绘画 2011

刘曙光

《彩云之南—乡野系列II》

60×80cm

布面油画

策展人试图将12位成长背景各不相同的艺术家对当下城市生活的感受梳理出来，引导观者从一个场景向另一个场景前进，引发我们在不同阶段或场域中对当下城市生活的思考，尽管视角不同，但这一代艺术家的诉说是真诚的，无论在创作技巧还是与观者对话的方式上，这种对白是真切可知的，它在讲述着别人的城市生活，也在警醒着我们整个人类对于“城市”这个生存单位过往和当下的认知。

“对白”是认识、解决问题的前提，这些问题是“上一年”的，也是日常必须面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