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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想把《打人》做一本图文并茂、以文释图、以图引文、图文互证的“图文本”。在中国文化中,图画与文字有着天然的亲和力,文如画,画如文,因为,汉字以象形性为根基。王维讲: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所以,在中国搞与画相关的文字似乎是得天独厚,但当下的情形又似乎不是如此。
人物画画人物,对象是人,人在画,人在看,所以说,人物画的根本是人。十几年前,1997年《全国第一届人物画展》的时候,我写过一篇文章,叫做《以人为本》,谈中国画创作问题。那个时候好多人在画“美人画”,画女性,作为商品画,打点“性意识”的擦边球。还有一种画,在“探索”和“创新”的借口下,把人不当人画,把人当成静物或者其它东西来画。这两种现象其实都是缺乏对人最起码的尊重,对他人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记得有人问毕加索,你画的那些女人,你愿意自己娶来做老婆吗?他说NO,我不娶。当然,艺术和现实是两回事,艺术不等于就是真实。但是作为艺术家,不能拿人开涮。至少对生命、对人、对人类,对你自身这个物种有最起码的尊重,对生命、对天地有一种敬畏之心。现代人类缺乏这种敬畏之心,这是为什么?因为“上帝死了”,人类觉得再不会有惩罚了,再不会下地狱了,再不会接受最后的审判了,那么多的恶棍作恶多端,反而是现世的既得利益者,所以,敬畏之心就没必要了。我当时写那篇文章,针对有些人物画家并没有把人真正当人画,把人当成“物”或“美女”,其实也是一种玩物,把玩之物,认为“他应该去画山水花鸟。没有什么比人和人的生活更为根本,人物画与之相比也不过是它的花边。我们所期望的人物画的全面复兴,必然是基于人这一基点之上。人物画是历史的脉搏,当国家兴盛,人物画也必然兴盛,国家衰落,画家也必然纷纷由入世转为出世,山水画就随之兴盛。现代中国的飞速发展正是中国画人物画全面复兴的千载难逢的历史机遇,这个千年之交就要由我们大家共同去经历,因此,我们首先要牢牢地站在现代中国画这一基点上,一手伸向过去的传统,一手伸向西方的优秀文化,坚持走有中国自己特色的艺术发展道路,最终搞出既不同于中国的旧有传统,又不同于西方的中国自己的现代人物画来;其次,现代中国画人物画要深刻地进入现代生活,介入社会现实,贴近现代中国人的精神世界,关怀整个人群的生活状况,这样,人物画创作才不会仅仅是今天生活的装饰,而是现代生活的一根精神拐杖;再次,我们要使人物画的技术进一步完善,超越为技术而技术的”做“的层次,同时要使人物画的精神涵量进一步提高,超越为艺术而艺术的”专业“的层次,内容与形式同步进展,技术、艺术、学术三位一体,相信人物画激动人心的时代就会到来了。总之,我们人物画的创作思想应当是思想性与学术性统一,精神性与艺术性统一,现实性与探索性统一,民族性与多样性统一,而这四个统一的基点与终点就是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艺术的不断探索,我对人感情也更加深刻。有时候走在街上,看着迎面过来的人群,我可以想到一些这样的词:“芸芸众生”、“天下苍生”、“众生皆苦”等等。对于人的悲悯之心有时候会让我热泪盈眶:人的生命孤独且苦痛,在茫茫宇宙中想找到一个相同的生物都比较难,而且还不知道真要找到这样一种生物,很难说是朋友还是毁灭者。人类就是这么孤独的一群,在这个星球上生老病死,一代又一代。人生绝大部分事情是苦的,出生苦,母亲也跟着受苦,老病至死,中年奔波,算起来一生快乐的时候并不多,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作为人,我画人,我反对把艺术仅仅当做笔墨,笔墨是一种技术,好的笔墨承载文化,但绘画艺术尤其是人物画要承载东西更多。单纯的笔墨其实只是一个语言问题,就像写一部小说,语言仅仅是一个工具。
人是什么?人的个体分离是假象。一切人其实是一个人,我们都是非洲的某个猴子的后代。宇宙万物在比一枚分币还小的一点上爆炸产生,这是现代天体物理学的观点。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我们现在世界上所有的物质,包括你我的身体、星球、当年都拥挤在比一枚分币还小的空间里边,我们是一体。当大爆炸来临,物质分散为每个个体,于是我们就这么离散了。我们都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这是人的第一个本质;人的第二个本质是:人是有灵的。人和桌子、椅子不一样,人是有灵魂、有情感、有精神的生物。人到这个星球上来的主要目标,不是占有这个星球上的多少物质,占有多少空间、多大房子、开什么样的车、多大墓地,人类作为一种生物,到现实世界上来,这一生这一世,主要不是为占有行星物质来的,因为带不走,连肉身都得扔下。曹操墓挖出来了,还有争议,那么风云一个人物,说没了就没了,一粒尘埃一把尘土。所以占有行星物质并没有意义,意义肯定在别处。而且历史怎么修订还不一定,曹操一个白脸,和真实叫曹操的那个人也许差之甚远。身后的事情不是自己所能把握,生的悲哀,死的也悲哀。
人的意义在哪里?生的价值在哪里?经验。别的都是次要的,在这个星球上,你活过。记得是谁在墓碑上曾经写过,这里躺着的人,生活过,爱过。作为一个有灵生物到这个世界,生活过、经验过、爱过,甚至更有意义一些,你为人类做过些有意义的事情,这是生命的真正的目的。
人是一种还在进化中的生物,远没有达到完善。人对自己评价太高,认为人是万能的,人能研究尖端武器,能大规模杀人,能创造霸权、获得利益,这不是善。人类有记载的文明也不过就是五六千年,这五六千年在宇宙中也就是一瞬间。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仅仅还是个孩子,好多事情都不能自我控制:这个孩子他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战争,控制不了自己互相的争斗,他甚至控制不了杀人,控制不了饥饿,控制不了财富的公平分配、贫富不均。他还有很多缺陷,我的《打人》这幅画,就是不回避缺陷。知识分子的立场是个人独立立场,批判的精神,对于人类人性中的弱点、人性中的缺陷,具有批判的意识。人对自身的行为都不感觉耻辱,那么人就没有希望。人类曾经大规模的杀人,在古代曾经一次坑杀就是几十万,而且是投降的士兵。人类曾经恶行种种,将来自己会感到耻辱,但是,这不代表人类没有希望,小时候尿床,总有一天会不尿的,这就是人,他是在成长的过程中。
前段时间曾翻阅过一本出版物,里面有我的一篇创作谈,文章被做了手术,可能是篇幅所限,删减了许多,不能反映我在创作中的原始全面的想法,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其实这样的情形,在采访中也常常出现,作者表达的原意,在发表或播出后,往往会被剪辑得面目全非。我不是要说我写的东西好,我写的也不好,因为这不是文学。创作中的文献是作者最原始的字据,不好任意编辑。我自己亲自写的口供都会被篡改成这样,何况让别人写判决书呢?因此,我就产生了一个念头,为我自己的一幅创作《打人》,做一个图画与文字合一的“图文本”。看一看文字与图画交相映现的力量——看不懂文字的,似乎可以看图识字,看不懂图画的,识字似乎会有帮助。从中国文字的形成的机制上来看,中国的象形文字与绘画之间有着天然的亲和力,用中国的象形文字来诠释绘画,应该是绘声绘色。看看真正的文字和绘画在一起的文图境界,能把对于绘画的诠释与理解引向多深。
在此,我非常感谢莫言先生为此画写的序,在同他的谈话中,我看到了一个世界级作家的见地与智慧,那时他还没有得诺奖;我还非常感谢孟繁华先生、贺绍俊先生、张清华先生和臧永清先生,与他们的谈话使我获益匪浅,尤其是张清华先生和臧永清先生,他们对我的帮助很大,再次致谢。
2013-11-7于宸华斋
作者:毕建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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