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影钊带我走到美国的哪座城市，首先要看的是城里的美术展览馆。纽约大都会、华盛顿、费等展馆都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居住在波士顿，无数次匆匆经过它的美术博物馆，总想早一点进去参观，影钊却越往后拖。他要把这家美术馆作为压轴，给我最后的震撼。他说这座美术馆的藏品与我俩有三十年多年的缘分了。他的话让我一时发懵，马上反应过来后，对这里倍感亲切，想走进去的欲望愈加强烈。就在我要离开波士顿的前一天，如愿以偿。

　　在波士顿这座文化教育锦簇之地，它的美术博物馆当然醒目突出。规模庞大的建筑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欧式的灰色建筑，早在1909年就对外开放。紧邻主楼的一座建筑颇具现代风格，是1981年由著名建筑师贝聿铭设计。时代不同、风格各异的两座建筑合二而一地构成大波士顿收藏艺术品的中心。这让我想起罗浮宫前面的玻璃金字塔，也是贝聿铭的手笔，大师的想象空间总是宏大无比。影钊说：“这座展馆的收藏更让你惊讶，进去一看你一定会震惊。”我早就听说，它是世界四大博物馆之一。

　　我们先走进古代文艺复兴前后的蛋彩画展厅，不知是为了显示他们的收藏数量，还是有意装点高高的墙壁，满墙横竖罗列地挂着无数的古代名画。与其说是展厅，不如说像皇宫大殿。单单在这一个展厅仰脖细看，仰上一整天都不能看完。时间有限，我们只能摇晃着脑袋穿堂而过。走到西方及美国历史油画展厅，展品似乎才有了秩序，价值连城的安格尔、伦勃朗等大师的作品琳琅满目。在一排美国绘画的展墙上，一幅色调深沉的油画突然抢入了我的眼帘，我和影钊几乎同时跑了过去，惊呼“太巧了，三十年前的它又出现了，这里才是它的家！”

　　眼前这幅画正是沉压我心多年的《瞭望台》。三十年我和影钊在中国美术馆同时观看这幅画的情景历历在目。三十年后的今天，又是我和影钊站在了它画前。时空变换，油画风采依旧，我和影钊却从血气方刚的青年，变成了年近六旬的老翁。当年见识小、阅历浅，还看不大懂这幅画，今天一定要仔细欣赏。我们两把这幅画围得“水泄不通”，眼珠子快要掉进了画面。它描写的是晃动的一条大船，画面的主角是一个大铃铛，带着钢盔的瞭望水手被主角推到了一边。漆黑的夜里大部分是模糊的阴影，高光点集中在了水手的脸部，这就让他喧宾夺主了。由于船的被动摇晃，表情森严的水手倾斜着身躯，给人以局促紧迫的感觉。整个画面充满着刚劲有力的气度，坚实深邃的意境动人心魄。这幅画算不上世界名画，但它是美国的骄傲，是我和影钊的缘分，所以我和影钊在他的前面驻留的时间最长，久久不忍离去。在《瞭望台》的旁边，是蔡斯的一幅潇洒写实的鳕鱼油画，题目叫《静止的生命》。蔡斯用笔宽大洒脱，写实生动。他解释说：“我喜欢画鱼，这种生物有无限的多样性，光滑律动的鱼鳞色调微妙精致。我画鱼也是在为自己画画。”这也是我们三十年前看到的一幅画。当年还不知道鳕鱼是麻州鳕鱼岛特产，如今影钊就住在这个岛上，时而还以钓鳕鱼为乐。世事无常，真是不可思议。我们要感谢波士顿博物馆，他们当年不吝啬地把这些珍贵的名画带给刚刚开放的中国，让我们大开眼界。如今与它们再次相逢，感慨良久。

　　回想当年为看波士顿博物馆藏，正在大连写生的我和影钊，乘船到天津，又换火车来北京。第一次能欣赏到西方油画原作，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记得中国美术馆门前人山人海，购票的人排起了长龙。展览广告上是一幅深沉凝重油画，当时还不知道这幅画的名字和作者。走进展厅，才仔细观赏它的原作，知道画名叫《瞭望台》作者是美国画家荷马。从此以后，这幅画在我心中一直和波士顿的名字连在一起。

　　参观中国展厅好像回到了家，亲近又陌生的件件展品精美绝伦，它们都是我血脉里的文化源泉。我这点微薄的墨水在欣赏过程中都用上了，各类雕塑壁画、铜器铭文我都讲解一二。波士顿美术博物馆以收藏东方艺术品著称于世，所收藏的中国艺术品数量超过了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其中有相当数量的宋、元时期名画。被国人所熟知的唐代画家的《历代帝王图》、张萱《捣练图》都存放在这里，除此之外的名家绘画更是数不胜数。有些规模宏大的壁画和雕塑，以及精美的瓷器陶罐让我难以想象它们是怎样流落于斯的。我国清代一座宫殿房子的室内空间，被完整安装在在一个很大的展厅。

　　一个展馆的楼梯上方醒目地挂着一副墨书匾额，一看便知是吴昌硕的大篆题字“与古为徒”。落款行书耐人寻味，其书曰：“波士敦府藏吾国古铜器及名书画甚多，钜观也，好古之心中外一致。由此以推，仁义道德岂有异哉？”真想探究牌匾的来历，只叹无处询问。一位美国老人仰头观看这幅字，然后问我字的意思，我只好摆手，一句洋话也不会说，正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中国古人的智慧淋漓尽致地展示在中国馆，馆外草坪和馆内休息大厅也有我国当代艺术家的雕塑陈列。把它们放在醒目的位置，也应该算是镇馆之作吧？

　　一个整天，我和影钊仅仅参观了古代和近代的一些展馆，走到当代艺术馆门前已经迈不动了脚步，又累又乏，加上闭馆时间已到，只好作罢。

　　无论波士顿美术馆是怎样“得天下杰作而尽展之”的，仅从艺术的角度，它真是一座伟大的博物馆，诸多艺术品在这里保存完好，正如吴昌硕之意，对美的欣赏古今中外并无差异。

波士顿当代美术馆

波士顿美术馆内景

波士顿美术馆是美国收藏东方艺术之最

波

士顿美术馆收藏的中国青铜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