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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工作室听古琴。夜幕隐去江城色彩,窗外霓虹灯勾出天际间轮廓。一缕射灯向下亮起一柱香,轻烟笔直向上扭动几段,散去。琴声也顺向缓疾有致游离旋开。
琴师脸上金丝镜片如透明幕帘将他眼睛与古琴隔开。古代山泉林荫处品茗操琴的画面恍然交叠其间。琴置案头,竟有了亲近不得的距离。想来操古琴绝少见胖硕者,似乎这等雅事只能在溪泉松涧与秀骨清像一起画出诗意。不像音乐厅内,宽广音域的钢琴边立一胸腔共鸣极强体魄壮硕裤子松松垮垮的碧眼歌者。古琴弹古曲,自然浸着古意。丝竹之声,你以为真是手指间的拨弄?阮籍弃世琴曲广陵散便成绝响,徘徊低吟中叹息自古抚琴者心气多是一味孤高。
听琴本应专注成托腮凝神有模有样,可我做不到,时常分心走神。电视娱乐节目弄得观众只习惯光电炫目时才有音乐声起。江畔霓虹映入室内,乐曲多少可以让人将一些遗忘复现。迷幻中想起当年下乡当知青时仰望过的透澈月色,想起胡乱拉起二胡刺耳的弦音,想起了办墙报练就的双钩美术字,也想起工厂车间女广播员念完稿件,未得表扬的青年男工们一脸戏谑的笑意。每日的正经与戏谑,其实,都是与早晨一同醒来。此番场合粗糙的联想,当自己意识到时差一点噗嗤笑出声。
毛笔在宣纸上掷出一个墨点,书家可视为有高山坠石之势。古琴弹拨的弦音,音域未必宽广,意绪却可附上铿锵二字。今曲“铿锵玫瑰”四字甚是好听,草物花瓣何来金瓯之声?人琴之间,谁拨出铿锵之音?谁藏有一断柔肠?似乎轻拢慢挑中设了一个问局。恨如今听到能赚得泪水的曲子太少。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举头四顾混凝土装饰的天顶,哪里还寻得梁柱?是否应弄些人工绿叶挂在壁端,再接上电源造出可以潺潺作响的溪声,又暗笑这自欺欺人都市人惯用的俗把戏。
古曲如史书,听来如诉如泣。汉武帝时酷吏张汤,居然能想出“腹非”的死罪,臆断你口中未说肚中定藏异想。南宋时更是登峰造极捏造出“莫须有”罪名。历朝历代但凡亢奋激越之时,必有陋情戾气盛行,如尘埃迷月。占得一点蝇头小利连得意的笑声都会变了腔调,结果是连同朝代都莫须有了。孤寂的古琴音色也跟着有了千年不绝的莫名惆怅。
琴声流淌铺开,似虚迷中抛来的空响。勾连古今谈笑鸿儒,气大声宏悲怆直击心扉,引出以大义相责勉的激奋。此刻,室内空气有些凝固,传出的琴声让乐音之外所有声响都归寂沉默。灯光下剔透的手指抚着褐红色古琴生出了苍凉。这苍凉旋即消失在了肉指的抚摩中,也揉入了微有凉意的琴弦里。像是宣纸上执笔游走,毫锋内所蘸墨色渐渐干涸虚化,纸与笔一时相互难舍。
古曲广陵散终了杯中醇茶凉了,江畔灯火通明的繁阔也歇息了。弦音与听音的人添了些失意。还未到话题被打断后半天记不起几秒钟前讲到了何处的年龄,此时意绪悸动难平,还不得不为听琴时散神分心而懊恼。自叹拂了场面的雅意。
2015 年7 月10 日
于昙华林
作者:徐勇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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