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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续中华文化的正始之音

  世界上很少有哪个民族像我们中华民族一样, 享受着悠长且从未间断的传统文化的养育与熏陶。文化在积淀中延续,人们在生活中创造了文化,文化又滋养着生活中的人们。然而,当我们今天力图创造新文化的同时,却要面对拯救作为遗产的文化这样严酷的现实。文化遗产的定义现在已经涵盖到曾经和影响我们生活和行为方式的各类物质与非物质载体,形成了我们文明的生态环境现状。

  腥风血雨的人类发展史,挥戈之间就是千百年。灰飞烟灭之后,我们只能面对各种经浩劫,损毁所遗存的物质与非物质载体,在端详,审视与触摸中,认定出我们民族文化的血统,追寻出自觉地文化人格,去连接完整的文化生态链,记载并延续历史的正始之音。

  我们经常提到敦煌莫高窟,在离今天不远的上个世纪初叶,一个每日看守洞窟的王姓道士,用偶然发现藏经洞中令人瞠目的大量文物(这位道士当然估量得出他们的价值),从掠夺者手中去换取维持生计可怜的小费。这一大批让当世与后世震惊的文物,在流通中采取强取豪夺的交易方式让人心悸。我们看到历史烟尘熏染出敦煌壁画的美丽, 放射出的是令人内心隐隐作痛的凄厉光影。当时的中国,文物一经发掘,就像现场的黄土一样随风飘散,或竟被视为累赘,如何处置它们更是一种累赘。社会的颓败使基本的文化保护意识失去了底线。于是,文化上恶意的(更多的也可能是无意识地)毁弃,还有为蝇头小利进行无任何等价关系的易手, 便成为一种最便捷的处置方式。

  以世界的物质属性看,我们可以雄辩地声称: 物质不灭。但融入了人类珍贵创造力的文化一经消逝,其饱含文化符码的形态却断不能再生。文化遗产的不可复现不可再生,催促我们用文化良知去护持这些虽脆弱斑驳,却承载着民族精神文化内核的物质与非物质载体。让我们在研究中去了解它,去热爱它,去还原出我们民族应有的文化生态环境。经年的战事与浩劫,使我们从未间断的由年号组成的文化链条变得十分脆弱,历史上,淡漠、围剿文化已使中华民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面对不完整的传统文化研究的链接,我们研究工作常缺少理性的分析与追踪,缺少准确的价值取向与判断并导致学术研究惰性。于是,历史的记载于文化评价出现了大块大块不应有的空白,使研究领域中的坐标失去基准。一代一代研究中出现的学术臆想与猜测也是经常可以看到的现象。

  当今,社会经济快速发展驱动了文化市场的繁荣,文物的收藏与拍卖,在人们感知传统文化魅力的同时,加入了对其商业价值功利式地追逐。这逼迫很多人用古玩市场上形成的嗜好去填补我们在文化遗存物价值判断上的缺失。历史的毁损,民间的秘藏加上大起大落文物市场交易价格的推波助澜,大众与文物的面世方式总是处在忽略其文化价值的价格判断情境之中。不过,面对这样一种现实仔细想想,能够用古物的价格逐步趋引发对它文化价值的关注,毕竟也还是一种普及性的文化觉醒, 尽管这多少有些无奈。

  当代文化传播媒介的普及,已渗透至生活的各个层面。对传统文化的重新审视,使我们开始意识到了解文化遗产本源的意义。当我们凝视传统文化物质载体的显现方式时,它那厚朴、深邃、绝艳, 充满着生命热力不断地激活我们对美的觉悟。尽管它们与我们之间相距千百年,但在今天,无论它展示在现实中的何种空间,都流溢出一种不可抗拒的亲和力。与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相比,一个民族的心态文化,最能体现出文化血脉的品质,最易发酵培育出我们心灵文化的文化基因,这就是为什么当我们一经面对传统文化的物质载体时,立刻就会着迷,立刻就会在内心荡起激奋。

  告别野蛮,展现文明,驱逐愚昧,积累文化, 形成了人类文化的发展史。黄河文化已经使中华民族的历史灿烂耀眼,今天,我们有必要将视野放得更开阔些。对生长在曾经是楚文化和楚美术发祥地从事研究的人来说,只需要将视线移到脚下的土地,就会惊讶的发现,我们竟是生活在如此丰富的宝藏之中。自先秦开始,长江流域文化就已显示出了独特的魅力。在湖北省博物馆,我们可以看到迄今已知世界上最大的漆器和世界上最为精美的青铜器。写到这里,忍不住要说上一句,能够经常看到它们,真是我们的福份!上溯到上个世纪的20 年代,回想一下,虽然楚哲学与楚文学已使学者们认定“庄、骚”代表了南方文化,但当时对物质形态的楚美术尚无更多的了解。从人们通过发掘研究开始认识到先秦时代曾有楚美术存在,至今也不过半个多世纪。楚人崇拜巫鬼,以恣意歌舞取悦诸神, 其青铜器与漆器造型奇妙精巧,纹饰繁缛神秘,编织技术高超绝伦,无不让人深刻感受到楚人智慧的光彩。在这片富庶的土地上更留下了楚庄王成就霸业“三年不蜚,蜚将冲天,三年不鸣,鸣将惊人” 的豪言。对任何一个区域文化遗产的发掘与研究, 必将使整个中华民族的形象更加丰厚,博大。使中华文化的内涵更加完整与丰富。文明的成果,逐代繁衍,曾经拥有它们,是今天中国文化的幸运。

  文化遗产的研究是向人们传播文明的热量与气息,锻造民族素质,使我们面对文化遗产价值认定自己的文化身份时,进行集体思索,让传播文化的正始之音更加精确与铿锵。

  历史是时间与空间过去式的占有,一切都在其间呈现,流淌,并积淀成有文化含量的物质形态。诠释历史背景中的文化,也因人们认识的深化而永无止境。一群有志的研究者,他们共同做着这样一件有益的工作。面对我们的文化遗产,用他们的目光去审视,用他们的智慧去思考,用他们的文字去记载—— 让这些积聚了我们民族精神且不可再生的物质与非物质文化遗产去健壮我们的心态文化,丰富我们的精神文化。

  中华民族文化的研究不应再有断裂与失落的惨痛记忆,民族辉煌文化呼号出的长鸣不应成为绝响。

  2006 年 6 月 19 日

  于昙华林

  写在第一个中国文化遗产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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