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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朗先生今年甲午年八十七岁,步履稳缓。浓重的武穴口音,让好多他教过的学生乐于壮胆模仿。
几年前先生就表达了向学校捐赠多年收藏的意愿。档案馆中,见到了第一批待清理编号装了几箱的民间剪纸,素色素朴。设想若置放家中案头或悬于墙面,当比胡乱摆放些光腻的工艺品舒爽好多。
离武汉约200公里,武穴市梅川镇的一个村落。几幢有竹林的房舍,先生的老家。房前屋后背篓编织堆积,石板上有浑着青苔的泥土清香。主人所捐物品像是要与这间房屋辞行似的摆满了一地。穿行其间,有熟悉的和似曾相识的,能记住它们的模样当然十分容易。
随后列出捐赠清单上写满了好多页的农具、民间艺术和张朗先生本人从艺几十年的研究成果,计1400余件。这真叫我和我的同事们都惊呆了。先生几十年一以贯之对民间艺术收集、研究的执着令人肃然起敬。
这些好比童叟相携终日不得分离的生活所用之物,你能叫出名的能有几件?先生就可以。捐赠相随多年的心仪之物,以我俗心大胆揣度此善举应是主人对藏品(或藏品对主人)从一而终的“变节”。捐赠是肌体的割舍也是心胸的释然。原来每日对物件如同伴侣的凝视或随着日子简慢的闲散,终变成了想象与眷念。对赏欣者则似开卷读书,所获教益平易切实,一派民间生活的机智与谐谑,神化之机跃然胸廓。这是不是印合了聚散皈依佛理的世理因缘?
江汉平原四季分明的农舍垄间这些地脉血缘清晰的农田和民间艺术品,将移到终日几乎近似恒温的美术馆,让美术馆有了温馨,让观者有了眷恋。
想起不久前专程去过邻近一座城市,临街大门口一地污水映出该市博物馆的牌子。馆内管理员对不期而至的造访者,脸上表情有些惊诧。展柜里的陶器,在昏暗灯光下有些蒙羞似稀稀拉拉地摆着,他们不会欺骗我们视觉与触觉,却像是被遗弃似的。可能它们自己难以习惯这见不这终日见不着阳光的地方。这就是我们身边民间艺术常见的处境。
秘藏还是分享。公共艺术空间对公众的吸引是否能强大到足以让个人对秘藏与捐赠之间产生动摇,因为任何个人藏品的捐赠都会质疑易主后,呕心沥血之作会不会在公共空间中被珍爱有加一如既往。民艺的保护现状直接反映出有见识者的藏家与文化决策者是否能善用公共空间来转换公共资源的心理博弈。
当年傅斯年谈做学问要“动手动脚找东西”。其实,“东西”就在脚下。先生集大辈子所藏民艺民具和研究成果捐赠他执教53年的学校,让劳作生息在这片土地上人们平凡的生活气息浑然于都市,让更多年长的年轻的人们像每日和顺从地吃饭喝茶一样,品鉴出生活温暖的质地。
风掠竹林,蝉噪晌午。返途顺道在镇上土菜馆简餐。地上水淌一片,联想出厨子满头沁汉的样子。见大半桌叫不上名的菜肴,同事们话匣也随着打开。但听窗外,广场舞排练的喧闹不绝于耳。在先生家中窗外看到的修竹翠影已入记忆中。忽想起一名年轻的博士生家与先生同乡,学习勤勉,且乐于思考。话语间已听不出我喜欢听到的武穴口音了。我与他常以历史或现实作题大谈艺术。怎就没听他说起他家乡的如此人杰,还有,这些直叫人胃口顿开的佳肴呢?
甲午八月十二
2014 年 9 月 5 日
于武昌昙华林
张 朗:1928 年生,湖北武穴市人。1949 年中原大学文艺学院美术系毕业,1961 年7 月调入湖北艺术学院美术系任教,曾任美术系副主任、工艺美术系主任,1987 年湖北省政府授予工艺美术大师称号,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工艺美术学会会员、湖北工艺美术学会副理事长。
作者:徐勇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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