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士得拍卖现场

　　雅昌艺术网：本次拍卖，毫无疑问夜场仍然是最受关注的。能先谈一下本季夜场是如何规划的?

　　张丁元：我们所做的工作就是积极回馈市场的反应，由于我们看到了市场的成熟度比想像来得快——收藏者视野的扩展超出预期很多。按照通常的经验，过去一个项目差不多要做两年才会得到反馈，可是现在几乎已经缩短到一年的时间。不管来自收藏家还是美术馆，速度之快始料未及。本季秋拍，我们在收件方面仍然坚持艺拍的标准——以继续满足亚洲艺术的价值与精神为主轴，从中国、韩国、日本到东南亚，做了一个比较清楚的分割。从上述国家和地区的一个抽象的主题切入，再连接现代跟当代两个层次的关系，清晰呈现现代性概念到当代性概念的链接点，这个是我们希望去实现的。所以这次预展，我们做了一个很有趣的铺衬：你也许能注意到，在看一个抽象的画面的时候，发现它的延伸性。比如说我们把田中敦子跟刘韡放在一个区块，跟着刘韡后面是贾蔼力，中间放了余友涵，再到赵无极……他们都具有抽象的元素。当代艺术也用了抽象元素后，整个抽象的面被加宽了，这是其一。另外一个面我们用刘韡做开场，因为社会性和政治性同样可以作为一个主题来展开。我们这次布展花的时间比以前更多，寄希望在时间的纵轴上看到审美的变化，在跨亚洲的横轴方面体现最恰如其分的表达方式。所以我觉得我们在收件方面跟布展上都在努力体现统一完整的表达方式，目的就是为了迎合市场的渴望。当今藏家意识到自己的收藏要体现价值，因此必须站在相对高的位置来审视自己的收藏，看看所藏作品是不是具有国际视野和价值。所以我们同样意识到，私人美术馆跟私人藏家已经体现出他们成熟的思考——他们希望更加国际化。

　　雅昌艺术网：您强调市场的成熟度比想像来得快，通俗地表达，即现在亚洲藏家的视野比以前更宽泛了，他们更多地会从美术馆和博物馆的角度去考量作品优秀与否?

　　张丁元：回顾近几年的艺术活动，很多博览会或美术馆已经不满足于针对所在地区，许多大型博览会，都是拍卖公司与艺术团体联袂举办。所形成的契合，对藏家来说，学习的机遇好，提高的速度也快。走一走巴塞尔，看一看Frieze纽约艺博会，再折回到香港，这个经验让他们视野扩展得非常快。所以一个顶级藏家的需求将会提高。站在什么什么样的高度买才能成就自己的收藏成为萦绕他们脑中的一个问题，也为我们的营运亚洲艺术品提出了一个国际化的标准。怎么样在品位上才能与国际接轨?如何连接西东古今诸多概念?所以我们策划了从抽象概念切入，因为我们相信抽象画是一把钥匙。

　　雅昌艺术网：说到现今很多藏家寻找作品希望沿着一个更高的角度，在您的概念里，对于当代作品，怎么样才能够达到博物馆或美术馆的级别?

　　张丁元：这个问题确实很难回答，可能要花几个小时从细节去谈，我可以用简单的回答方式。 所谓的博物馆级别的藏品，它往往具有跨时空的永久性。但永久性未必一定眷顾老画家，年轻画家也可以。重要的是必须站在时代的节点上，其作品的意义符合那个时代所对应的范畴。也就是说如果从主题上讲，应该是属于普世价值概念的探讨，而不是站在一个比较局限的角度。比如具有什么身份就会谈与其身份相对应的事情，一个人对某些具体事件的反馈和表达，可以回应到各个不同的国家，也可跨越不同的时空，但以当代的角度来审视，它便不可能是孤立的，肯定以一个系列的方式来提供探讨，供大家去理解。从所谓的当代观点来看，会有一个对比——现代观点跟古代观点存在一个时间上的落差。一个过去的艺术家可能没有当今的思考，现在则很需要。因为我们发现藏家是这样：他看了很多的艺术品，可是他的确在寻找所谓的属于博物馆藏的级别，如此这般来衡量，我觉得现在的市场提供很多的讯息和材料，使得藏家进步得非常快。

　　雅昌艺术网：就拿中国内地藏家来说，伴随着中国艺术市场兴起开始起步，但是如今他们的目光迅速转向亚洲甚至全球了。

　　张丁元：是的，而且他们是主动性的。我们只是提供这样的平台，我觉得藏家在里面探索的热情超乎想象，可以想见他们在台底下做的功课更多。

　　雅昌艺术网：我想了解一下夜场东南亚这一块，因为之前的信息告诉我，东南亚艺术更多的是还是东南亚当地的人在收藏，我想知道来自中国的藏家关注度如何?

　　张丁元：现今中国藏家的关注度蛮高。近三年来，华人或者中国的藏家渐渐进入了，三年前，日本的藏家已经在收东南亚艺术家的作品，与此同时韩国的藏家开始介入东南亚的艺术收藏。受到上述信息的影响，我们的视野也更为宽广，所以那面墙上我们放了藤田，中间是常玉，左边是李复的作品——越南+中国+日本——体现这个概念，我们花了大概十几年的时间去宣传和引导，现在得到很强的回应。我在一个客人家也注意到，他是把藤田跟越南的画家放在一起，确实让人感受到艺术是容易横跨和兼容的。

　　雅昌艺术网：也许沉淀到了一定的程度，在一个时间节点上就会爆发出来?

　　张丁元：应该这样讲，每个藏家有自己的一种收藏的品位：收具象的不一定收抽象。可是他在色彩的喜好上、造型的偏好上却可能有一致性，就像各自穿衣服有着自己的偏好一样。大家不约而同从不同的角度进入这个市场，然而我们从几个不同的例子上幸喜地看到，他们的理解跟我们想像的其实是一样的。

　　雅昌艺术网：我们看到在最近的市场上明显出现一股抽象热。前一阵子跟一个做当代艺术的画商聊起，他觉得现在不仅是中国，包括日韩在内，对早期抽象艺术都格外倾心，您怎么理解这一现象?

　　张丁元：我们希望找到一个方式可以直接将亚洲艺术跟国际艺术放在一个平台上去点对点地对接，这里面会有几个问题需要探讨。首先是时空性。抽象艺术刚好是亚洲艺术家跟西方艺术家在同一个时间空间下诞生的，现在的问题是需要去证明是不是亚洲艺术家在表达上有别于西方艺术家，在绘画语言的表达上西方艺术家更善于以抽象的方式?现在很多的藏家都会去做一个价值和历史方面的比较，也许会跟我们的研究不谋而合。前几天我跟一位刘先生在聊天，他就说你看某西洋画，其实中国很多画家好象有这个影子。我说对，所以我们要探讨亚洲的价值观就必须去提中国画跟西洋画不同在哪里，这是我们必须去探讨的方面。所以以抽象画为钥匙，来广泛地证明东西方在美学的价值跟认知上有很大的不同是很有意义的。中国抽象画其实是从文人绘画发展出来的，其描述性仍然很像中国的古典绘画。而日本的画是站在一个创新发明角度，许是因为时代背景的关系。战后，日本自觉应该强大，包括在文化的表现上认为必须发明一种或者是发现一种创作方式是跟西方有所不同，这成为具体派的一个成就，在当时也受到西方的认同。西方的近代美术史比较看中画派，其理由是：一个理论基础以及不断地完善这个理论基础，就是一个很大的成就。在美术史上，印象派是这样，野兽派、立体派也是这样。不同的画家在这个基础上表现多元性，站在这个基础上，韩国的单色画、东南亚的抽象都有别于西方的表达方式。 如果你欣赏艺术的经验不是很长的时候，其实辨别抽象艺术是比较难的，这似乎是抽象的缺点。然而优点也显而易见，当你对材质、造型的直观感受非常强烈时，这种东西又回到艺术的原点，所以蛮有趣的。

　　雅昌艺术网：其实收藏抽象对具体藏家本身的要求是否相对会高一些?

　　张丁元：也不一定。因为我们发现这个藏家本身虽然是第一次，可是他本身感受性是很强的。对艺术敏感，这就可以了。比方认为这个曲线很有趣，就使得新近的藏家跟旧有的藏家最后的结果差不多，这个是我们在抽象上看到的一个情况。

　　雅昌艺术网：截至年底，也到了见仁见智的时间点。您觉得今年整个艺术市场中的现当代板块给您整个拍卖传递最大的信息会是什么?

　　张丁元：藏家的成熟度让我印象深刻。我似乎感觉与藏家处于一系之间，大家都好像心领神会。我记得一个很有趣的故事：当时我们在推赵无极，有一个藏家说我看了五六年，我一直想看懂但一直看不懂，但今天我觉得已经看懂的时候突然发现全部人都看懂了，都懂了!这句话很有趣、很有趣。现在的市场好象也是这样，大家一直在看这个事情，好像参与的时间点跟理解也是亦步亦趋的。

　　雅昌艺术网：什么原因造成的——居然在一夜之间就懂了?

　　张丁元：应该是环境使然。像我讲到，博览会各个方面都在做同一件事情的时候，每个人也都在这个环境里边接受相同的讯息。可能有一个特殊的活动，或者是一些组合，又或者是一个策展启发了他——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觉得那个时间绕来绕去，此时大家都同时走出了迷宫!

　　雅昌艺术网：现在这种博览会和博物馆的展览跟拍卖市场的关联度有多大?

　　张丁元：有点儿粘边，又不太粘边。美术馆或博物馆从一个学术角度去探索，其范围更大更宽，更偏向实验性或者是文件性。这个部分其实不是藏家所需要的，可是藏家会在其中学习和理解。收藏更直观的要求是我能不能把它挂在家里，让我去欣赏，与我产生互动的关系。这还是很实际的。但美术馆可以提供更大范围的讯息，比如说抽象潮流是怎么样产生和发展的?面宽有多少?项目有多少? 其次我发现以现在全球各大美术馆也比较入世，跟以前出世的概念不太一样。他们有许多委员，包括大的收藏家，像泰特美术馆还有很多亚洲区的董事。委员们会提供一些建议，这在过去是没有的，这让所谓的藏家市场上跟所谓的美术馆的走向上找到一种平衡。我觉得这几年美术馆的业绩表现在策展方面带来的票房效应，在教育的普及性和推广性能不能吸引更多的人，已经不是站在一个高高在上的角度，而是有一个普世的理念。

　　雅昌艺术网：插一个额外的话题：依照传统习惯，人们肯定对架上艺术推崇备至，尚不知对一些新媒介的接受度如何?我在威尼斯双年展看到诸如Video或者是一些什么media这种东西会很多，都是我从没有关注过的。这些过于前卫的艺术不知市场上的藏家会怎样去解读?

　　张丁元：应该问一个小众的藏家对这个东西感觉如何?他的接受度也许高，因为他们是站在时代的前端去收藏，成为开创性的收藏家。一般的藏家应该处在一个理解和学习过程中。就新媒体来讲，有些仅处于概念上，结合刚刚提的问题，如果在概念上进入收藏，这部分还在拿捏之中。 对新媒体来讲，藏家要有艺术家的个性，比如小的装置还要知道怎么摆放在我的空间里才顺理成章，如果你乱放就失去那个意思。所以要求藏家也具有创作者的角度思维。有几个日本的艺术家做了一个所谓的雕塑——木雕花植物的造型。但是你买的话他会跟你商量：放在你家的什么地方?你成为参与艺术本身的实践者。可能不是每个藏家都有这种爱好，这也体现艺术的宽广性。

　　雅昌艺术网：前一阵子众所周知，因为中国的买家收藏一些印象派、西方当代的画作，引起轩然大波。这种气氛会不会对亚洲现当代市场产生某种影响?

　　张丁元：会有影响，而且我们很看好这个影响。从一个大的时间点来看，历史跟文化都是互通和交流的，包括抄袭或挪用，亦或是学习。过去的方式太集中在你跟我的差别，但是没有谈到你跟我的相同、共同点上。美术的价值是要从共同点来谈差异点，这时价值才会呈现，当藏家在收西方的东西其实回馈到用不同的角度看中国的东西。 举个例子：比如说你去看最早期的留学海外的艺术家，他们讲到的共同话题都是：我从西方重新认识了中国。林风眠讲过、徐悲鸿讲过，包括赵无极在内，很多画家都讲过。因为他们站在西方的角度回过头来看中国的时候，与他们完全置身于东方文化环境下理解的方式是不同的。他会比较清楚，如果自己站在一个位置去看，就会是偏执的。所以你看到这些前辈艺术家带进了新的东西，这个影响会帮助中国的艺术、亚洲艺术有一个机会跟世界性的艺术品做一个交流跟沟通，因为藏家是把他当做一种价值来看待的。

　　雅昌艺术网：同理，藏家也需要换一个角度去审视当今亚洲艺术的收藏?

　　张丁元：这才是一个正面的价值的开始。因为所有的文化当然都有自私性跟封闭性，都说自己的最好，这是很正常的。但是你必须很广泛地去理解和比较。

　　雅昌艺术网：会具体对这个市场造成一些什么样的反映吗?当然这都是猜测了，我不知道会不会对哪个艺术家或者是哪个门类，哪个风格的东西会产生一定的影响?

　　张丁元：就现在所谓抽象派的风潮便是很好地解释和体现了当今收藏市场格局的变化。这些国际的藏家，他们的经验和判断我以为是比较正面的。这跟政治、经济很像。你要寻求所谓周边的合作性，让你融入，就像所谓“一带一路”的概念。你的同门或者是你共同的利益，促使你站在这种角度，美术上也是这样。

　　雅昌艺术网：谢谢!

来源：雅昌艺术网 作者：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