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艺术发展到今天，西画的艺术和欣赏习惯已经占据了我们非常大的空间。上百年来人们认为，中国艺术是落后的，一直在批判。我一直说：无知才会去批判。我们几十年间各种各样的运动，加速了中国画和中国艺术的矫枉，这是一件非常悲哀的事情。我感觉到，像娄老这一代艺术家的离去，会预示着一个问题的出现，那就是中国画会走向何处?

　　现在我们的艺术教育完全以西画，以素描、写生和色彩为主。如果以这种教育背景介入中国画，就会有一个先入为主的淡化，因为国画与西画的观察方法不同。

　　我们从大华的这些作品里能够看出，大华的画是原汁原味的中国画。可能有人会认为，大华画得太过简单。我感觉到，他的画的寓意是有禅意的。禅意对于中国画来说，是属于最高意境的。中国艺术往往是，以少少许胜多多许，以简来代替繁。中国画的经典艺术，包括齐白石的艺术，也是这样，包括我们听古琴、品茶，实际上都要有这样的意境。

　　意境之前是什么?中国艺术需要先静下心来，不仅作者要静下心来，接受者也要静下心来，这样才能去品味。这就不同于国外的艺术，中国艺术强调自己的学养，强调自己内涵的一种理解，只有这样，才能产生对艺术的共鸣，它不是一种爆发性的。中国很多艺术都是通过自己的消化，用自己的修养，在有了对人生的启悟之后，产生境界的理解。我想，这才是中国艺术最独到的，也是别人无法代替的。

　　国外的，如欧洲艺术同中国艺术的区别是什么?

　　最开始的时候，古希腊、古罗马艺术强调的是结构，强调的是准确，后来强调的是科学。中国艺术最开始强调的是意境，就是你的心境，就是你将自己产生的理解转换到艺术上。对于人类发展来说，中国艺术在最原始的时候就已经达到了很高的境界。

　　在这样的对比之下，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因为早些时候我们穷，中国上百年间都没有得到发展，那个时候，我们几乎认为中国艺术也是落后的。然而，艺术没有落后和先进之分，只有好坏之分，就如同弹琴，有高也有低，画画也是有高有低。过去，许多话语权都在西方。你用西方的观点去评价中国画，那中国画自然处在一种劣势，甚至是必须消亡的位置。可是，反过来，我一直在说，外国人有什么权利评价我们的中国画?体系不同，理解也就不同。

　　中国所有的艺术都强调，先把人修好，先为人再为艺，首先要立人的品行。国外艺术是爆发性的，今天爆发出来，明天就可以出名，现在很多艺术都是这样。可是，它能不能够持久?我在北京画院办了齐白石的艺术馆以后，多少外国人来看齐白石的画作，他们同样是一个赞叹，赞叹中国有这么高超的艺术家，他们完全看得懂。

　　通过这样的反差，我觉得，大华做了一个很好的尝试。他用最简的语言，通过齐白石、娄先生的传承，再加上他对国学、禅学的理解以及人生的体悟，画出这样的画，我觉得是很可贵的。

　　比如说，他画一只鸟站在一根鱼竿上，很有意思。他这种空灵，让你感觉出来，你周围是水，是天，你可以有很多联想，这种联想就是与观众的一种沟通，一种互动，而我们的一些当代艺术，看完之后，一览无余，觉得很花哨，画得很好看，可是再看的时候，就没有想象力在里面，因为他没有留给你想象的空间，他把话已经说完了。

　　中国艺术最可贵之处在于它强调虚，而非强调实。虚就给人以一种联想。我一直跟学生说，你要画画，不是感受、感觉，是要感悟。悟，就是你要想通这件事，所有东西关联在一起，融会贯通以后，你可能就感悟到中国艺术。所以我说，大华对于禅境的理解很深，禅境在中国哲学里是一种最高境界，他需要自己体悟到，感悟到，这特别值得我去研究，去学习。

　　这是我从大华艺术作品里面，引发出来的一些想法。我想，我们中国富裕起来了，我们应该有话语权了，如果还是让外国人左右中国艺术的发展，左右他的评判标准的话，那更是一种悲哀。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应该去思索一些问题，也应该身体力行去做，像大华先生这样。

作者：王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