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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岛寻找存在感的第六年 | 浮生

2015-09-16 00:00



●●●2009年的一个夜晚,我第一次踏上火车,踏上来青岛的路。那时候坐的还是绿皮火车,不甚宽敞的座位和过道里坐着躺着各种姿态的乘客。看着黑洞洞的窗外,带着对未来的陌生感,伴着火车“呼啦呼啦”与车轨的撞击声,我来到了青岛。第二天清晨下了火车,在火车站外看到明晃晃的太阳从西方升起的时候,真正感觉到了茫然和困惑。




大学伊始被分配到和学姐合住的宿舍,总是有点怯怯地问学姐各种问题:“学姐,我们去哪儿吃饭呀”,“学姐,我们吃饭需要自己带饭盒吗”,“学姐,我们怎么选课呀”,“学姐,去五四广场怎么坐车呀”,“学姐,你花了多久才熟悉了青岛呀”……我想,当时学姐肯定被我烦死了。我已经忘了我花了多久才熟悉了青岛。只不过在刚入学一月之后的十一假期,我和一位大一的同学拿着地图就上路去了八大关景区兴高采烈地玩了一天,并且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学校,那时候两个未曾出过远门的大一学生做出此番行径是需要带着一点英雄气魄的。自此,我再也不怕这座城市了,也从此克服了城市接触症,到哪座城市都敢自己去了。




但这只是我同这座城市交往的第一步,我还远远未曾感受到我在这儿的存在感。经过很多次的出行,慢慢领略了青岛这座海滨城市的美。海那么蔚蓝,那么宽阔;沙滩上潮来潮往,那么自由;栈桥和五四广场的海边仿佛永远有海鸥在一圈一圈的盘旋;满城里红顶子的欧式建筑那么古典、透过它们仿佛看得见各色各样的人曾经在这里来来往往;八大关的街道那么深邃静谧,多少次和好朋友尽情迷失其中;市南区的夜景五光十色、那么漂亮……美则美矣,漫步其中,我总带着一种深深的过客的身份感,这美景我看过,却不属于我,这城市我来了,我却不属于它。




大学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寒假前,漫长而辛苦的考研之旅告一段落,有一个外地的好朋友来青岛。在瑟瑟寒风中,我带着他去了石老人和五四广场的海边,还第一次在冬季光顾了落叶飘零的八大关。在我眼里,这冬季的青岛风光确实不怎么美好,风倒是真大,吹的我透心凉。站在八大关海水浴场的岩石上,他幽幽地说了一句:“这么美的景色你却没有找到一个人同你一起分享,真是浪费了在青岛的这四年啊”。此言一出,我好像感觉更冷了。一方面鄙视他,这冬季萧萧索索的景致竟然就让他满足地赞叹“美”了,真是没见识。我可是领略过青岛夏季海边的浪漫、秋季满城落叶的绚烂、春季樱花缤纷的梦幻呢。同时,另一方面又深深地被他这句话的中心思想给刺痛了。没有一个亲密的男朋友一起分享风景,分享生活,我想这也许就是我一直在青岛存在感微弱的原因吧。




这种感觉伴随着六月的毕业风,相熟四年的好朋友纷纷蒲公英一般四散各地变得更加强烈了。散伙饭时,我们喝着酒,微醺着拥抱,倾诉着往日的快乐,诉说着今天的不舍。那时候,我突然领悟到我一直寻找的存在感有一部分已经建立在和这些朋友的关系中了。四年,我丢掉乡音,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融入新的环境,和这些朋友从陌生到熟悉。我记得有一次我扭伤了脚,十天半月不敢走路,朋友给我买饭,搀我去换药;我记得那年冬天我生日,朋友偷偷买好了菜和蛋糕在宿舍煮着火锅等我回来;我记得朋友失恋,我们买了啤酒在宿舍喝醉了痛骂和痛哭着互相安慰;我记得无数个夜晚我们在床上聊着人生、恋爱、未来慢慢睡去;我记得考研那段日子我和研友不管雨雪每日夜晚十点相约一起回宿舍……记忆的片段不断闪过脑海,对存在感的感知就像刚打开瓶盖喷涌而出的啤酒沫一样,突然地涌了出来,但是离别已经近在眼前。我也曾信誓旦旦的说,大学毕业一定要离开青岛,因为我觉得我在这找不到存在感。谁料到最后会一波三折的因为考研又留在了青岛。




第五年,大学的朋友已经离开,我自己提着行李回到青岛的时候知道自己又要接着寻找存在感了。我一直很喜欢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常常幻想着我的小王子到底什么时候会到来,幻想着谁会把我当成生命中那一朵独一无二的玫瑰花,而不是那只最终没走进小王子世界的小狐狸。终于在这一年,他来了。终于,找到一个刚好的人陪伴,不再感觉到那种绝望的孤独,不再自我怀疑,不再与人互相试探,不再拷问我的命运到底会何去何从。和一个人共同面对命运,分享生活的点滴,这种感觉让我觉得踏实,而且存在感很强。




前不久一个大学同学来青岛小聚,坐在星巴克门外的椅子上,看着来往的人流,感受着海边凉爽的微风,她说,“不管离开多久,回来还是感觉好熟悉啊,好像第二故乡”。这已经是我在青岛的第六年。马上又是一年的毕业时了,看着校园里穿着学士服拍照的学弟学妹或师兄师姐们,我想也许是我一直并未曾离开青岛,所以身在其中无所感触。当第七年我毕业离开后,再回到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校园,熟悉的风景,我也许会像我那位大学同学一样,油然而生对青岛“第二故乡”的亲切感,这份熟悉强烈地证明着我在此地生活过的岁月,这份熟悉印证着我在青岛的存在感。


我在青岛的第六年,慢慢领悟到一直寻找存在感的过程其实就是我不断和这个世界建立关联的过程,包括这个城市的一条街道、校园里的一处花草、朋友的一抹微笑……这些铸就了我度过的这六年岁月,关于它们的回忆标示着我真实的存在。同时这也是不断自我证明的过程,通过学业、友情、爱情,我慢慢证明着自己是个足够好的人,有了满满的自信,有了稳稳的幸福感。因为如此,我领悟到我不必再在青岛或者在任何一个城市寻找存在感。这存在感就是我面对自己的态度,当我足够有勇气和信心面对自己,它也就无需再因为城市的陌生、未来的陌生而遍寻不着了。


在青岛寻找存在感的第六年,我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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