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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画艺术的心象观照
王孟义
中国画艺术是根植于中华文化传统之中的民族艺术,有着一整套历时近二千年自成体系的艺术理论。在这一系列艺术理论指导下,中国历代画者创造出了大量让世人惊叹的中国绘画艺术珍奇。
“贤者澄怀味象”、“旨微于言象之外”(南朝·宋、宗炳《画山水序》),“超以象外,得其环中”(唐·司空图《二十四诗品》)等等一些有关“象外之象”的艺论言说,都是千余年间在绘画创作与欣赏方面所总结出来的中国传统论艺精华。每一个有建树的中国画者,在毕生的艺术创作探索征途中,都会尽最大努力对传统艺术理论中说到的“象外之象”,以及“味外之味”、“意外之意”等等画外意趣的潜心追寻。
传统中国画艺术强调的“象外之象”、“味外之味”、“意外之意”……,等等的一系列充满幽玄意味的论艺表述,即是中国画艺术特别注重的精神内蕴的明确指向,意在促使画者或是观赏者从眼前的漂亮画面往神思的幽微处牵引与提升。以“象外之象”而言:第一个“象”字是指物象;第二个“象”字就非指眼前之物,而是指在第一个“象”字的基础上由创造主体心性中生发出来的“心象”。是否能在自我心性对物象的观照中感发出这种超然物外的“心象”,自古以来就是检验一个中国画者艺术潜质的关键所在。由此也能体现出观赏者的艺术欣赏水平之高低。
中国传统绘画与书法的艺术理论起源于魏晋南北朝时期。魏晋以来,山水画一直是中国画艺术的重头戏。中国山水画艺术及艺术理论的形成也与魏晋时期玄学的盛行丝缕相连。因此,中国山水画特别强调的“象外之象”之说,也就是生发于南北朝时期宗炳的《画山水序》中“贤者澄怀味象”、“旨微于言象之外”的经典艺论。以一个画者而言,对“象外之象”的求索过程,正是画者在面对自然物象时的“心象”观照的艺术心路经历,同时也为画者创作中达成“超以象外,得其环中”(唐·司空图《二十四诗品》)的艺术创造指明了一条可行的途径。
“心象观照”本来就是中国画艺术创作训练中至关重要的历炼要素,却在平时的中国绘画教学中及相关的学术研讨会上极少见有所提及。其原因之一,是谈及此类唯心色彩浓重的问题大家都疑虑犹存;其二是,这有如叫禅者谈“禅心观照”,实在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任他是禅家高德也难于言说。数十年间的诸多原因,使得中国画者绝大多数都缺少“心象观照”的心性养育。更有甚者的是,一些以摹写照片为能事自我感觉不可一世的画坛骄子,沉醉在一片的喝彩声中,根本就无暇把老祖宗崇尚的“心象观照”当回事了。当代中国画者对传统文化提倡的“心象观照”的缺失,是中国画艺术的中华文化本源精神蕴含量普遍日渐稀薄的重要因素之一。
这“心象观照”的“心象”二字,从字面上犹可理解。更要注意的是“观照”二字:其间的“观”是指画者主体对客体的了解过程;“照”乃是主体以晤对的客体为鉴,将自己的本来面目映照其中。“心象观照”就是画者在如此反复的“观照”、晤对过程里,驱使主体不断地去发现呈现在客体上的那个自己的“本来面目”。此时感悟所得的“本来面目”既是客体,又附着上了主体的心性痕迹,可以理解为这即是画者意欲追寻的“心象”。(此为笔者根据多年的研习庄、禅学说所得之感念于此姑妄言之,不妥当处,请多多包涵)
“心象”观照与“象外之象”的求索,以及“澄怀味象”、“澄怀观道”、“山水以形媚道”等等一些起始于魏晋时期的画论之玄言、玄思、玄照,以及其它的一系列中国绘画的艺道至要,大都涵藏着十分固执的不可言说性,因此古人才反复强调“心悟”二字。这正是中国画艺术莫名其妙的真正“玄”处,也正是中国画艺术的超以象外的“至妙”之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老子·?章》),“玄”本来就是天地自然中存在的无尽美妙现象。无论科学的力量是何等的强大,天地间还是存在着科学的光辉无法达到的无穷无尽的幽玄。尽管艺术与科学关联多多,但艺术的源脉还是深蕴在科学之外的无尽幽玄微妙处。中国传统艺论的“心象观照”就是要求画者放飞心灵,在与天地自然的悟对中去发现那无尽的、超然于自然物象之上的幽玄与微妙,唯有那里才能够发现让人惊叹的象外灵奇。
意在结缘于“心象观照”,就必须研读传统经典,如果一个画者不深入领悟中华传统文化之神髓,就永远无法接近“心象观照”这个中国画艺术的至要法门。
“心象观照”并非是画者的胡思乱想,更不是空想。它是每一个中国画者能够在面向天地自然的晤对中,获取到神奇的象外之象的理想之舟,它可以承载着画者在艺术之海洋中迎着霞光自由的远航。中国古代画坛有大建树者都是循此而行,舍此别无成就中国画艺术奇妙神韵的其它途径。
宋代的大文豪苏轼,诗文书画都堪称绝佳,他曾有诗曰:“赋诗即此诗,定非知诗人……”。以东坡先生的看法而言:画山只表现山的色彩、明暗关系等表面上的漂亮,就不是一个懂画的人。真正懂画的人应该面对自然去发现那象外之象,面对山川去发现自己心性中的山川。当我们拜读清初山水画大家渐江的《松壑清泉图》、《天都松风图》、《林泉图轴》……等等那些独具风格的画作时,我们会为他创造的高古疏朗、清峻静穆之艺术格调惊叹:那清淡而挺拔的线;那细挺而微茫的点;那满幅清寂而高古的空灵;那如高僧坐禅般的超然神韵;那若冰似玉般的晶莹质地;……。重气节、尊祖训的渐江上人经历过国破家亡的特大危难后出家为僧,因特殊的历史境况,他平生并无名师点拔,游历也不广远,只是随心率性、反复不断地描绘黄山、齐云山。他笔下的山水树石似与不似黄山、齐云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画作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独具一格。他笔下营构出的艺术美大大超越了自然山水美感的范畴,他的画作体现出了一种精神、一种人格,塑造出了一种独特的艺术品质。他笔下营造出的就是黄山、齐云山的象外之象,那一座座洁莹静穆得让人有透心彻骨清凉感的大山就是渐江这位高僧大德的心象。渐江大师的画作在全世界都受到广泛赞誉。
在清代初期的大画家中,比渐江小九岁的龚贤也是我特别景仰的画家,龚贤被世人誉为“白龚”的那类作品亦是我研习的重点。我推崇二位先贤的“以白为象、抟虚成实”艺术表现手法,并执以为圭臬。 “能追无尽景,始见不凡人”,这是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诗句。他在诗中所指的这“无尽景”,正是由自然物象所触发出的丰富的“象外之象”,亦是画者的“心象”。是心有灵犀的画者在无尽思维想象的追索中的有幸获得。我们都明白:艺术创作所追求的并不是精致,而是一种超越自然物象的“不平凡”。眼前所见的终归差距不大,生发于心性的超以象外之心象营构才可能有异彩出现,每一个画者都必须在获取到那象外之奇妙时方能达成自己的艺术理想。潜心忙乎于艺术的人怀疑这一点,必然会丧失收获超出平凡之艺术成效的希望。
白居易还有一首在中国古代诗词中最具现代意味的诗:“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唐·白居易《花非花》)。愚以为:这就是白乐天老先生这位享誉千秋的大诗人的诗心构筑之体悟,会是他一生中对“心象观照”一语的感念所得。他平生作诗近万首,是唐代大诗人中存世诗文最多的一位,《花非花》一诗有可能是这位先贤在诗词创作的“心象观照”中不可言说之暗自隐喻,诗中的寓意也是中国文坛上论艺诗文中对“心象观照”最恰当的形容。这首看似玄之又玄的诗,如梦似幻的情境,时过千载,传递给我们的依然是无尽的美妙联想。
站得高远一点就会明白:“心象观照”不仅仅是一个画者的艺术思维,更是一个文化深厚的古老民族之艺术理想;在世界艺术的天地里永远存在着无可替代的积极意义。
————王孟义2016年2月4日成稿于长沙居舍拜云楼书斋
(一隅之见,多有不妥之处,谢谢费心过目!)
近作墨稿一幅
作者:王孟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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