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荣幸英国红楼基金会邀请我策划杨千的个展，在欣然接受邀请之后，艺术家与我多次认真而仔细地讨论过展览的想法，主要涉及到作品、时间、空间、观念及中国新绘画的发展变化。作为策展人，我非常喜欢与艺术家磋商展览的构想，因为这一过程能较准确地把握艺术家作品的特征。正是基于艺术家的绘画观念，我给杨千的个展取名为《绘画之后的绘画》（PaintingafterPainting）。那么“绘画之后的绘画”是指什么呢？它是指一种新的绘画，突破了以往绘画的单一形式，把非绘画、反绘画、科学技术和跨学科的因素融入于绘画，改变了绘画的维度，从而建立了绘画的新观念、新形式和新的观看方式。
　　然而，杨千最近的绘画让人感兴趣的是什么呢？他的绘画传递出什么样的观念？或者说，他的绘画又与中国当代绘画的语境有着何种关系？以及他的绘画包含了什么样的个人创作方法呢？以上的这些问题成了反思中国的新绘画的出发点。作为策展人，我不仅密切关注当前绘画的发展，而且也认真阅读与之相关的中国批评家的论述。最近，有位批评家把“新绘画”纳入“历史上下文”去分析。认为“新绘画仅仅是关于一个历史的归纳而不是涉及特定艺术风格和思想倾向的专用名词，将‘新绘画’理解为在一个清晨突然出现，或者视为某次展览上隆重出场的绘画现象，显然是幼稚的或动机不纯的。”这显然说明，所谓的“新绘画”并不依靠“艺术风格”和“思想倾向”，而只依托的是内容。其实，读了整篇文章后，我才理解这位批评家对中国“新绘画”的出发点还是建立在较狭隘的图像内容的关系之上，他把新绘画与上个时期或阶段的绘画的联系作比较，换句话，他所谓的“新”只是基于内容上的不同，而不是基于它在观念、方法和深度上的不同，具体说，在作者看来，凡是与“政治波普”、“玩世现实主义”不同的绘画，都可以称之为“新绘画”。此外，这位批评家的观点还进一步表明，凡出现在某些展览上的“新绘画”不能算作“新绘画”。众所周知，今天，新的艺术运动、流派、观念、思潮都是依赖于具体的展览、活动和事件才表现出其价值和意义。如果艺术作品的功能不是建立在具体展览的基础上，那么我们又从何去认识和理解新艺术的变化和本质呢？
　　值得注意的是，如果以这样的角度去理解新绘画，那么绘画的“新”是建立在一个什么基础上的“新”。在这篇文章中，我们并没有发现这位批评家对什么是“新”做出解释。从艺术史谱系来看，“新”是基于差异性的新，是基于颠覆观念的新，是基于不同方法的新，是基于不同艺术形式的新，“新绘画”有一种潜意识或集体无意识的超越和突破。
　　在对以上“新绘画”观点解析的基础上，我们对“新绘画”有了进一步新的认识和新的理解。在我看来，杨千的“双重绘画”才是真正的“新绘画”，其艺术观念依赖于方法、技术、材料的综合，其视觉语言超出了我们以往的经验。他的艺术表现出这样几个特征：
　　首先，杨千的“双重绘画”在观念上试图摆脱了以往那种传统平面绘画单一性的概念，重新界定和扩张了绘画的内涵与外延。他的“双重绘画”既保持了经典的绘画性，又借用了新媒介，混合成一种新的艺术形态。这样，他的“双重绘画”就形成了一种跨媒介的作品，既可以界定为绘画，也可以界定为绘画的装置。
　　其次，杨千的“双重绘画”是基于一种技术层面上的观念，而这种技术性观念的重要性并不仅仅在于艺术家向人展示一个具体的形象，而是在于作品的暗示性信息所传达出的一种变化过程——绘画的时间和绘画的空间的改变，既向观众提供了一个时间的概念（他的双重绘画），也向观众提供了一个空间的概念（他的动态绘画）。
　　再次，杨千的“双重绘画”把观众身体的移动，带入到作品中并与之产生“互动”。并且，观众身体的移动又直接控制着绘画图像的变化。他的有些作品，只能在观众手持紫光电筒，在画面上寻找另一图像时才得以完成。这种观众参与并完成作品的行为是杨千作品的一部份。这从绘画的观看方式上扩大了绘画的疆域，从而丰富了平面绘画的语言。反过来，他的另一些双重绘画，他设定的灯光程序（时间控制器）又控制着观众的观看方式。伴随着展厅里照明灯和紫光灯的明暗交替，形成了一个绘画形象变化和转换的过程。换句话，当展厅照明灯亮时，画面展现的是一个抽象的图像或是一个写实的形象；当展厅照明灯关掉时，在紫光灯的照射下，同一画面展现的是另一个与之相反的形象。这两种画面之间，在观念和形式上，既是对立的，又是相关的。
　　我认为“双重绘画”的意义就在于它带有运动的能量——在空间和时间中的移位，而这种运动的能量则是由电、物质和运动形成了一种循环系统，这种系统最终由艺术家的理念和人的身体参与来实现。而杨千的观念，则是通过以上提及的艺术形式，揭示当今政治、社会和人的双重性和不可知性。这正是杨千“双重绘画”的本质所在。
　　Huang Du is an independent curator in Beijing, China. He was curator of the 6th Shanghai Biennale 2006. Currently Huang Du is just appointed as the artistic director of the 3rd Nanjing Triennial 2008, China.

作者：黄,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