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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6-15 00:00
艺术家 张雪瑞
《艺术汇》:此次在 Mao Space 举办的《疏离之物——张雪瑞个展》展出了你一系列融合了装置、绘画元素的新作,请结合作品谈谈你近期在自身工作上的推进与思考。
张雪瑞:我的创作方向主要有两条线索:一是抽象绘画,大概从2005年就开始了;二是以织物为主的装置,是从2009年开始创作的。这次上海个展的作品主要是近三年的装置,有两件比较大的作品《疏离之物》和《切肤》,以及由此衍生出来的架上作品 《破绽》和《烟花》,还有早些时候的小件装置《烧心》和《老房子》。我不想以作品的类型来定义自己,比如说是抽象画家或者装置艺术家等等。我希望自己是一个丰富、 开放、 不断生长的艺术创作者。
今年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年份,装置和绘画都会以个展的方式呈现。这是我从事艺术创作十几年来,一个可以全面审视自己的机会。
《切肤》局部 尺寸可变 旧衣物、麻线、布 2014年
《艺术汇》:你的装置作品往往以衣物为媒介,对这一媒介的运用体现了怎样的观念?
张雪瑞:我使用的都是穿过或用过的旧衣物、织物,有自己的,也有从身边亲人、朋友处收集来的。旧衣服是人的第二张皮肤,它既包含了穿戴者身体的自然属性,同时又是工业化、社会化的标签。这些旧衣服大都是在未失去使用功能的时候,就被我们提前抛弃——这是快速消费造成的。
我试图从旧衣物的“物性”里挖掘出“人性”,运用了一种先去“破坏”再去“建造”的艺术方法。衣物从“旧”到“破”,彻底失去使用功能,成为一件象征性的织物。之后,再用“破”的布花、布块等建造“新”的意象。作品中旧物与新物同时出现,以一种“子母”或“源流”的继承方式,提示出穿戴者自身的人性因素。
《艺术汇》:作品《切肤》呈现了一种破坏与重建的关系,通过这种方式你所想要传达的是什么?
张雪瑞:《切肤》这件作品在这次展览里是以一棵“大树”的形态呈现的。画廊是老式上海建筑,二层有两根柱子,柱子和十字形的横梁以及坡顶恰好就是一个“树”状的结构。我利用了这样的空间关系,用很多布片围成一个圆柱形的“树干”,将其中一根柱子包裹起来。树干周围的“枝叶”是 52 件被剪破的衣服从屋顶用麻线垂吊下来形成的。从这52件衣服上随意剪下的很多类似阔叶状的布片,全部缝制在“树干”上,形成斑斓的如同虎皮松的“树皮”。
我们经常会说“切肤之痛”这个词,形容情感的痛苦程度。剪破衣服暗示一种伤痛,缝制布片是一种再生的启示。“大树”呈现的不仅是那些剪破后的褴褛“枝叶”,同时也展示了“树干”的生机。人们的情感如同树木一样,是一种周而复始、新陈代谢的自然规律。
我本科是在央美读建筑专业,建筑是一种从无到有的建造,但是我总会思考“建造”的意义。中国建筑师王澍用老房子拆掉后的砖瓦来用于建造新的建筑,将建筑赋予更多的自然属性和人的情感,就是一种“继承”的理念。
《切肤》尺寸可变 旧衣物、麻线、布 2014年
《艺术汇》:在作品《疏离之物》系列中,呈现了碎花衣物与碗的并置,这样的组合源自怎样的思考?
张雪瑞:很多人在看到这件装置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作品指向“衣”和“食”的关于生存的问题。我所表达的并不是简单的温饱问题。在作品中,碗的形成是建立在衣服被破坏的基础上,而且碗仍然是空碗。碗是缝在衣服上的,像从身体里生长出来的一种器官——我把它称作“本能的口”。衣服的破洞是“缺口”,碗的形态也是一个凹形的“口”。当很多破衣承载着一个个空空的碗口时,会让人意识到一种精神饥荒的群体生存状态。我的装置系列都是一种对于 “疏离” 的表述。 和以往作品不同的是,《疏离之物》这里的碗并没有脱离母体,它又被重新缝回了衣服上,看起来并没有完全疏离——这是一种更为本质的揭示,一种无常的悲观。
“疏离之物”也是这次展览的主题。所谓“疏离之物”,是一种关于人类复合情感的表述。 心理学家乔纳森·特纳在 《人类情感》 中,将人类情感分为“基本情感”和“复合情感”。作为基本情感的喜怒哀乐等,会经过混合之后产生复合情感。疏离是一种复合情感, 包括了悲伤、 愤怒与恐惧, 它能够把负面情绪转化为退缩反应,以减轻负面情绪对于社会结构的破坏性。
《疏离之物》局部 尺寸可变 旧衣服、棉线、布 2015年
《艺术汇》:无论是你的绘画作品,抑或是装置作品,无一不体现出强烈的手工性因素,身体力行的手工制作过程在你的创作中具有怎样独特的意义?
张雪瑞:俗话说“十指连心”。我喜欢通过手的劳作和触觉来意识到自我的存在,这是一种更加接近内心的方式。我从小就是一个比较“慢”的人。相比现在的电器和数字产品,我觉得人手的运动节奏是比较慢、比较走心的,更加适合自己的性格。小时候的家庭环境对我影响很大,我的母亲、姐姐都是擅长女工的传统家庭妇女。
从文化的角度讲,人类手工的传统也相当漫长。我在作品里运用大量的手工重复行为,不管是绘画的色彩渐变,还是装置作品里的“剪花”、“剪布”,都是一种比较单调和辛劳的方法,更像是自己的“家务”。
《艺术汇》:你的作品具有鲜明的女性视角,在你的创作中似乎并不刻意回避来自于创作者的性别角色,你是如何看待自身性别与自身艺术创作之间的关系的?
张雪瑞:我并不是有意强调性别的角色,只是作品里自然携带了女性的本能因素。其实在女性中,我应该属于比较偏“硬”一点的类型,所以作品里会透露出一些比较“轴”和“较劲”的特征。我觉得好的艺术家往往是“双性的”,可以将敏感和控制力很好地结合。
《疏离之物》局部 尺寸可变 旧衣服、棉线、布 2015年
《艺术汇》:个体经验似乎是你部分作品背后观念的来源,这种个体经验具体关乎什么?你又是如何将这种记忆中的经验有效转化为艺术的表现形式?请结合作品具体谈谈。
张雪瑞:我的装置作品,有一些是用自己的旧衣物创作。这些作品往往可以帮助我“回看”自己的成长经验。“回看”既是对现实的暂时疏离,也是对真正自我的不断追问。比如作品《花环》、《手绢》等等。
还有一类是我身边亲人的衣物,比如用丈夫结婚穿过的衬衫做的《树林》,用他的帽子做的《老房子》,以及用山西老家的大床单做的《花布》等。这些衣服材料本身就是“活的”,见物如见人,是我自己生命过往的物证。像这次展览的《疏离之物》和《切肤》是使用了身边更多朋友的衣物,我开始意识到个人经验的普遍性以及个体与群落之间的关联。
我并不是一个十分理性的人,更多的还是出于本能。在儿时和青春期,我就经常会“自造”一些生活物件,比如拿几页纸和彩色松紧带做一个本子,把一件牛仔裤的口袋部分缝成一个小布包。而且一直对于色彩比较敏感,小时候就拿着各种彩笔、 油画棒涂鸦。前些年还买了一盒日本出的500色的彩色铅笔……这些个人经验都会很自然地生长出一些作品的灵感来。
《艺术汇》:你近年来的作品呈现出媒介及形式的综合性特征,能否谈谈与之相关的思考?
张雪瑞:艺术家黄永砯说自己从大学毕业之后有一个很多年的“排毒”过程。我觉得艺术家需要不断地清理自己,这经常是一个“溯源”的过程。其实我画色彩渐变的绘画和我“剪花”的行为,在我儿时的行为里就已经萌发了,我在经历了漫长的“学习”之后,需要重新唤醒这些本能的方式,作品的媒介、材料、形式等等自然会随着这样的“唤醒”应用出来。
《400 201503》150×150cm 布面丙烯 2015年
《艺术汇》:你的抽象绘画由色彩渐变的格子组成,在创作中你如何把握局部与整体的关系?请介绍一下你的工作方式。
张雪瑞:我一直不太爱用“抽象”这个词, 它是针对“具象”而言的。因为这些都是在视觉范畴里的定义。我画的渐变绘画,色彩只是一种媒介,表达的是一种个人感知系统的气质。理论上渐变的序列可以由任何一个色块开始到任何一个结束,当然这样无限延伸就会超出可见光色的范围。所以说,我的这种画法是没有局部与整体的严格限定的,光晕的任何一个角落和部分都可以被纳入在一张画布上,或者说我是在显影一段属于自己的光晕。因此,画的过程和方式是最令我着迷的。之前的顺序是从上到下,从左到右,这样一排一排逐格逐行渐变下来。现在的顺序更加的丰富一些,可以是从中心扩散,或者是旋转镜像的方式。这样的话,就比之前的光晕感更加超现实,更加纯粹自由。
《400 201504》120×120cm 布面丙烯 2015年
《艺术汇》:在创作之初是否会对最终结果及绘制过程有精密的预设?在过程中,是否会有不可控因素的出现?你的处理方式又是怎样的?
张雪瑞:我一般会设定一个大致的色调,主要是设定渐变序列的开始阶段和变化方向,以及渐变的差异程度。绘画过程中要求自己每个颜色都是很确定、很平均的。画完后自然看起来就成了一片光晕, 渐变序列的结尾部分经常会出现一些偶然的异样光晕——这应该就是自己在对很微妙渐变控制的同时,所产生出来的手工“误差”。这是必然中的偶然,也是我所期待的。最偶然的事情,其实就是这个世界的本来。
《艺术汇》:在你的抽象绘画中似乎能够感受到某种时间性因素,能否谈谈这种时间性的具体体现?
张雪瑞:保留或显现绘画过程痕迹的作品,都具有一种个人的时间性。时间不是一个统一的概念,每个人自身就是一个独立的时间体:每个人的时间感应是不同的,一个人在不同情境下对时间的感知也是变化的。艺术家表达时间的方式也不同,梵高的向日葵画的就是生命的几个关键帧, 而 《清明上河图》 就是一个类似 “一日游”的整体表达。
我自己在绘画过程中,通过不断地连续重复感知,来一次次地校对自己的存在, 并向前推移。 有点像GPS一样, 把自己 “此时此地”的相貌显现出来。最后画面上是一个开放的“光晕”片段,它仅仅是一次过往。如同我们看到的星光,它是几十、上百万光年前的相貌。
《900 201501》210×210cm 布面丙烯 2015年
《艺术汇》:你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毕业后你是如何开始自身艺术创作的思考,并完成自身风格及艺术语言的建立?
张雪瑞:一个人的风格应该是与生俱来的,也是随着时间自然生长的。教育的目的就在于开启自我的探知之路。毕业后,我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安静的创作者,并希望这样持久地深入下去。(采访/撰文:王薇)
来源:798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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