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艺术“美学”讲义4
名的书学论著中是没有地位的。请看:复有龙蛇云露之流,龟鹤花英之类,乍图真于率尔,或写瑞于当年,巧涉丹青,工亏输墨,异夫楷式,非所详焉。( 孙过庭《书谱》) 乃有龟蛇麟虎、云龙虫鸟之书,既非世要,悉所不取也。( 张怀瓘《书断》)这些评论,都表达了对书法美的精辟见解。从纯粹实用方面说,这些龙书、蛇书、云书、虫书、鸟书等等,五花八门,各行其是,在广大的范围内不利于人们交流思想,而且书写缓慢,不能满足文字作为社会交际工具的迫切需要,因此说,既非世要,不值得提倡。事实上,它们犹如昙花一现,一下子就被社会淘汰了。然而更重要的,从书法艺术美的角度看,工亏翰墨是它们的致命伤。它们一味图真,即完全模拟物象,象绘画( 丹青)一样,但是它们又不能登入绘画的艺术殿堂,因为都是率尔之作,简单草率,而且是巧涉丹青,是浮华不实的。应该说,书法艺术真正臻于自觉、成熟,成为一个独立的艺术门类,是在汉、魏、晋时代,其社会原因和历史标志是:
一、大批书家的涌现:这一时期,出现了张芝、钟繇、王羲之、王献之。这样书法史上赫赫有名的大书家,他们被誉为草圣、书圣;,被视为百代楷式。袁昂《古今书评》赞道:张芝惊奇,钟繇特绝,逸少鼎能,献之冠世,四贤共类,洪芳不灭。而且,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出现,并不是孤立的。就象群星拱月一样,在他们的前后左右,还涌现出一大批著名的、在历史上也有深远影响的书家,如史游、曹喜、杜度、崔瑗、蔡邕、刘德升、梁鹄、韦诞、皇象、卫瓘、索靖、卫夫人等。书法艺术固然是人民群众创造的,书家固然应从民间书法中汲取营养,但是,书家创造艺术美的劳动,对于促进书法艺术趋于自觉和成熟,有着不可磨灭的功绩。例如张芝,家之衣帛,必先书而后练之,临池学书,池水尽墨 ( 卫恒《四体书势》)。直到今天,临池仍被用作学书的美称。再如钟繇曾入抱犊山学书三年。若与人居,画地广数步,卧画被,穿过表。如厕终日忘归。艺术美是离不开这种笔成冢,墨成池的辛勤的精神劳动的( 陈思《书苑精华》)。马克思说:劳动生产了智慧,劳动创造了美。这条规律,在精神生产的领域里同样是适用的。
二、笔墨技巧的成熟:书法美的创造离不开笔墨技巧。在汉代以前,书法技巧还处于不断摸索和积累的初级阶段。从汉代开始,各种书艺技巧趋于成熟。且不说东汉那些琳琅满目、美不胜收的著名碑刻,就以本世纪七十年代陆续出土的西汉木简来说,这些没有失真的墨迹,例如图例7就表现出用笔的熟练技巧:起笔有藏有露,运笔有迟有速,转折有方有圆,收笔有锐有钝,特别是呈现出隶书笔画。蚕头燕尾的典型特征。这种丰富而纯熟的笔意,是汉以前所没有的。试比较一九七五年湖北云梦睡虎地出土的秦代竹简 ( 图例8 ),用笔就远不如西汉竹简丰美多姿。正是经过汉简这类民间书法的母胎的孕育,汉碑以及一些书家的作品才得以诞生。再看一些著名书家的笔墨技巧,汉代的张芝血脉不断,蔡邕骨气洞达,魏晋的钟繇每点多异,王羲之万字不同,索靖银钩虿尾,这些用笔点画的美和结体章法的美的出现,都不是偶然的,而是一门艺术走向成熟、自觉的表现。
三、书写工具的改进:俗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文字书写之所以能转化为艺术,工具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的因素。马克思曾说:颜色和大理石的物质特性不是在绘画和雕刻的领域之外。①我们也可以说,笔、墨、纸的物质特性,不在书法艺术的领域之外。没有这套工具,也就没有书法艺术。所谓文房四宝,也就是书法艺术创造之宝,其中毛笔可谓宝中之宝。傅元《笔赋》这样赞美四宝之首的毛笔:柔不丝屈,刚不玉折,锋锷淋漓,芒针列动,应手以从心。这种刚柔兼备的毛笔,有许多别名和美称。有人称之为龙须友,有人称之为尖头奴,这两个外号,一雅一俗,却也符合它尖、齐、圆、健的四德,特别符合它作为表情达意的书写工具的特性。因为只有如友似奴,才能既应手,又从心指使如意,充分发挥熟练的技巧,表达出淋漓的笔情墨趣来。我国毛笔制作历史悠久,甲骨文中就发现毛笔书写的痕迹,甲骨文中的笔 ( 聿 ) 也是手执毛笔的形象,战国时代的墓葬也曾发现过毛笔。史称秦代蒙恬
造笔,其实是对毛笔作了较大的改良,也和史载东汉蔡伦发明纸一样,其实是总结经验,大大地改进了造纸技术。经过重点的改良和广泛的试用,到了汉代,毛笔的功能就得以充分发挥了。蔡邕《九势》说:笔软则奇怪生矣。在书家久经锻炼的手中,舞笔如景山兴云,送笔如游鱼得水,怪怪奇奇,千形万象,都成于墨而形于纸。笔、墨、纸在汉、魏、晋时代,具有比较完善的物质特性,参与和促成了书家的艺术创作,而书家的涌现和碑帖的流行,又反过来促进书写工具更臻于完善。王僧虔《论书》在谈到书写工具的重要性时写道:子邑之纸,研染辉光;仲将之墨,一点如漆;伯英之笔,穷神静思。子邑就是左伯,仲将就是韦诞,伯英就是张芝,都是汉魏间书家。他们的书写工具被王僧虔誉为三珍妙物,视作书写工具的典范。由此也可见书家和书写工具之间互为依存、互为促进的亲切关系。
四、多种书体的汇萃:汉代主导的书体是隶书,隶书改变了篆书的用笔和结构,趋向抽象化。但笔墨表现的天地却更广了,笔墨的功能却更可淋漓尽致地发挥了。它对于书法成为一门真正成熟的独立艺术,起着很大的作用。汉代除隶书外,相传史游、杜操创章草,这说明二人是章草名家;张芝则省减章草点画波磔,创为今草;刘德升善为行书;曹喜工篆善悬针垂露之法。在魏晋时期,钟繇以隶、楷闻名,二王以楷、行、草擅美。在汉、魏、晋时代,各体无所不备,均有名家,呈现出多种书体风格争艳竞美的状态。必须指出的是,各种书体还相互影响,相互融化,极大地增强了书法的艺术表现力。这种重视各体融合的趋势,在传为卫夫人、王羲之的
书论中也可见端倪: 又有六种用笔:结构圆备如篆法,飘扬洒落如章草,凶险可畏如八分,窈窕出入如飞白,耿介特立如鹤头,郁拔纵横如古隶。( 卫夫人《笔阵图》) 其草书,亦复须篆势八分、古隶相杂,( 王羲之《题卫夫人“笔阵图后”》)夫书先须引八分、章草入隶字中,发人意气( 同上 ) 每作一字,须用数种意,或横画似八分,而发如篆籀为一字,数体俱入。若作一纸之书,须字字意别,勿使相同。( 王羲之《书论》) 这类观点,只要不作机械的理解,是很有意思的。它反映书家们有意识地从各种书体中吸取美的质素,创造映了书出新意妙理。你或许会说,这类书论的作者和时代不一定可靠。我同意这个看法。但是只要联系当时的书法实践,就可以看到这确实是当时自觉的表现。且不说王羲之是兼撮众法备成一家的书圣,虞毹《论书表》记载晋代书事,就有真行章草杂在一纸的所谓戏书。其实,这应该看作是有意识的尝试,看作是严肃的艺术实践。再如《论书表》记有这样一个小故事:有一好事少年,
故意穿着精白的衣服去看望王献之。这位书家看到精白之物,就看到了大显身手的地方,于是,在这衣服上挥毫书写,正草诸体悉备,写遍了整件衣服,左右的人相互争夺,以至于衣服四分五裂,少年仅夺得一只衣袖。从这个记载也可窥见晋代书家主张数体俱入,力求风格美的多样性。再以碑帖而论,吴《天发神谶碑》( 图例9 ) 以隶作篆。它的结体如篆,用笔如隶,而字形方整则非隶非篆,既不如隶之横逸旁骛,又不如篆之纵长垂曳,表现出独具一格的美。二王的帖,一般认为羲之内撅,献之外拓,笔意分别由篆和隶而来。父子二人,尚从不同书体取意,这不也透露了此中消息吗?
作者:李岳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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