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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庵王鉴,梅岩外史其号也。自幼家贫,颇好读书,好湖笔,好徽墨,好宣纸,好歙砚;好屈子,好庄生,好太白,好子瞻;好乔叟,好莎翁,好卢梭,好歌德;好大痴,好米癫,好个山,好青藤;兼以丹青伴诗书,孜孜于毫瀚间,悠悠忽忽,庶亦寡过。年近而立,学道无成,小隐豫章。所幸者,独居斗室,朱墨春山,竟也勇猛精进。粗茶淡饭,常至断炊,回首二十年前,恍如隔世。
常自嘲之,有七不可恕。从来贫家子弟不读书,尝以举家之力供一人闲读,如此则屋漏夜雨,不可恕一。德功寸无欲为文者,不取大道而戏淫技;世多捷径,且独拗三千尺素,如此则废柴矣,不可恕二。以粗鄙身入文人之精微,正如叉手田舍汉弄绣花针,如此则误入歧途矣,不可恕三。上陪仕官贤达而不媚,下涉三教九流而不悔,如此则不改衰志矣,不可恕四。哀则自娱而能不伤,怨则随它而能不怒,如此则没心没肺矣,不可恕五。安之若素任由心,宁人负我不贪嗔,如此则不识好歹矣,不可恕六。四处帮闲,六亲不认;较真倦己、诚直伤人,如此则进退两难矣,不可恕七。有此七不可恕,知余之士者则又无有,安需他人恕?所以恨我忘义可,所以怨我寡情亦可;所以悲我可怜可,所以哀我可恨亦可;所以斥我不忠可,所以骂我不孝亦可;所以鄙我粗糙可,所以妒我精微亦可。学诗不成,学画不成,学流氓不成,学知性不成,学狠学毒,学雅学俗,俱不成。任世人讥为恶毒夫,为浮游,为歹人,为烈丈夫,为丧家犬,为死老魅也已矣。
余将生之时,幸逢国政改良之新初,虽老屋残梦,也能暖饱终日;稍长后,得享天下韬晦之太平,虽风雨行舟,也能踌躇满志;现如今,又值九州岛和谐之盛况,虽寄息他乡,也能勇猛精进。余远祖隋大儒文中子,近祖则怀玉书院首创斗山王奕。幼时多疾,膝伤数年其一也,腿疾数年其二也。少时立志怀玉山,尝以苦读于玉琊溪头,自比子安,以直养浩然之气,徒羡吾祖与叠山同隐玉琊之时,自是神往。三十春秋,粗莽行世,慨世事苍黄,命运多舛。凡经数十年,或业学于院校,或叩访于旁门,潜修于斯,几经困惑,亦多磨难。忆昔乎,有指示授教者,有吹风击鼓者,余置不理,深信一切定评,岂人之所能倒。所谓感恩,遇良师而学,先有杜玉华、邹良材、陈松茂诸先生,后有吴冠南、封治国、杨晓明等老师也。
丙戌以后,悠悠忽忽,既不能觅死,又不能聊生,终日怏怏然,犹视息人世。恐某日忽猝死,功业未成而与草木同腐,因思古人如陶靖节、张宗子皆自作墓铭,余亦效颦为之。即构文章之框架,亦感吾辈人与文俱不佳,数折多歇,复怏怏然。
余横世三十年,虽功业不可知,画不成品,书不定性,文则左右逢源聊以自娱,本不具成铭之资。盖由历年所遇诸人事,则亦可传也已。于太湖之畔,幸入倦翁吴冠南先生门下,三十年求索,即遂此愿,为吾画道之一变;于豫章公学,幸遇高贤如万木春、封治国等先生,往来指点,为吾思想之一变;于江州甘棠畔,有徐礼云、汪贤君二友,惜吾人丹青之高古,每每有所玉成,为吾境遇之一变;于京师遇杨晓明先生,自是引为伯乐,孜孜以助吾趋妙境,为吾时运之一变;于洪州道上,得识张牧拾、严炬等贤兄,大有相见恨晚之叹喟,常以古人襟怀会心倾囊;于怀玉山下,得识立川贤兄,同偕从心,始庶几乎未能报之万一也;于同门情谊,得遇大才者如孙承飞、颜望新、吕鹏诸子,讲妙谈玄品颜色,识家自在,不惭奏以流水自见…… 兹亦不赘云。呜呼,遥念罗霄山,老友望新兄跋序曰:“不羁不绊,率性傲世,有庄生遗风,于世又不似前人冷血之绝望。”
吾闻末世将至,若忽猝死,自撰墓铭,铭曰:吾王鉴,天之厚。博不精、专不透。名未扬,实不够。画不好,资历幼。腹不黑、脸欠厚。身已倦,心无诟。见犹新,思照旧。体还壮,腰不瘦。母失望,父相揍。窗几破,案台陋。身与名,一齐臭!
2011年7月南昌
作者:王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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