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是我的不注重，腹背长了两片厉害的疱疹。

差不多前后数年，肋骨下时有隐痛，起初认为是胃病，以为稍作调养即可。后来随意问了些略懂医的人，说不是胃病，我也就没往心里去了。近一两年，每每饭前饭后，愈来愈痛，且频率高了些，以为是脾脏损伤，尤其饭后，脾脏负担过重，一时也找不着良方，也就不怎么关心，小疾无碍的罢。直至九月底，疼痛难捱；十月三日，又约了朋友户外烧烤，大块吃肉，大口吃酒，终究病发的厉害，整夜里痛楚难当，辗转难眠。腹与背部，开始大片的酥麻无知觉。夜起上网查阅，确认是“蛇缠腰”，弄不好会命不久矣，不免得悲观起来。

 

白日里，我如何的自作欢娱，那个躲藏在角落的悲观念头，时不时地将我拽到无可奈何的境地。时又台风骤起，屋外空山虎豹，呼啦啦凄绝，我独坐案前，听着音响里胡琴的吱呀，愈发地悲秋起来。生病，也许真的能放下许多，让思想的间隙，足够地从容，迎接新的思想的碰撞，这种别开生面的生命体验，与别的体验相比，毫无准备，猝不及防，自然是有风险的。只不过，同为体验，都能增见长识。

 

生病的体验，因为是直接面对生死，会更大程度地叩问生命的意义，至少会让人懂得放下与满足。

咳嗽了，才会珍惜嗓子能随意说话是一种安详；感冒了，才会珍惜鼻子能自由呼吸是一种清爽；腿伤了，才会珍惜双脚能直立行走也是一种幸福…… 

 

这种体验是真实的，也是相对的。因为痛苦的本身，就是一种欲求不满，求取得越多，痛苦也越多。咳嗽了希望不咳嗽，可是咳嗽在腿伤面前，却觉得那不是一种病。腿伤在癌症面前，却又觉得腿伤更不是一种病。如今我不过是长了些疱疹，便觉得暗无天日，假设这不是普通疱疹，是癌变，又会觉得疱疹的日子是多么的晴朗。这叫”两相其害取其轻“，古已有之。我们无时不刻都在掂量中学会选择，也学会贪婪，生怕好事错过，坏事缠身。于是我们拈轻怕重，避重就轻；甚至欺善怕恶，助纣为虐。太史公都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们一直在”利 “的面前做选择，有一天，”利 “的索取到了我们无法驾驭与支配的时候，它便吞噬我们的灵魂、良知、道义与真理。我们常常受害，感概世风日下，世道不公。可是又有几人明白，我们也不过是这个”不公“的参与者。罪责是全民的，我们应该集体忏悔。我们应该像基督徒一样，面对上帝在给予我们自由呼吸的同时，又给了我们安全的每一餐，这不值得感恩吗？

生病带来的启示，像一道光，恍惚间明白：其实我们无时不刻生活在幸运之中，因为任何的病痛与灾难的前面，都可以再加一个“更 ”字。

作者：王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