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0月9日

我带Y先生来到一个叫喜神坝的地方，这是米仓山中的一个小村庄。对于我来说，“喜神坝是一服熬了几百年的老汤，稠酽、味醇，是治愈食欲不佳、心气不畅的良药”。我想，Y先生不会不适这剂“汤药”吧。

金秋时节，山野村庄异常明净。村落、山林、小河、山民……明净而祥和。Y先生说，一切都似曾相识。他是第一次来巴山，这种相识，莫不是性情中朴素本色的体现，莫不是心灵与自然相通相融的诚实？

依和着散步的脚步，乍现内心的激动，多是平静的遐思。

真实的自然不能养活“华贵”，只能滋育“真诚”。质朴的山乡乐意接纳心存真实的人。Y先生默然坦荡地接纳山乡景象的信息：他仰望大山，静静地注视；俯观村庄，沉沉地思索；沿溪流行走，追溯艺术与生活的源头；山梁上歇息，谋划笔墨形式的语言。

Y先生的第一幅写生并不顺手，未见一贯的笔墨娴熟、一气呵成。曾见过“大家”作画笔飞墨扬，游刃有余，其“表演”相当精彩。自愧自己很难做到“万无一失”，常常心有余而力不足。Y先生是否也有同感？面对与自己习惯表现题材迥然别样的眼前景物，意欲将心醉的遐想和神迷的酝酿尽显纸上，而“胡勾乱抹”，“无章无法”自在情理之中。

幽深恬静的山野，连绵不断的景色。呼吸清新的空气，聆听鸟儿的啾鸣……人在其中，随心所欲，无拘无束。选择，经营……如果要把心中的风景描绘纸上，使之永恒，那要赋予何等精妙的笔墨、多么亮丽的色彩、多么生动的语言呀！

那天午后，他独自一人上了山。黄昏时回到小旅馆，满脸的神采与满足。他高兴地给我讲他自己的漫步行程，还在农家做客了：简陋的老屋，别致的庭院，还有可爱的小女孩和热情的老大娘。话语里满是激动，清澈的眼神尽显慈爱。次日，恰逢中秋节，我俩拿了月饼和糖果又去了小女孩家——这次，是Y先生自豪地给我带路当向导。

喜神坝，是我经常独自散步的地方。跟朋友一起散步，是一种美好的行为，就像歌德所言，它像诗歌一样兴高采烈，忘乎所以。我们用舒缓的脚步，带着眼睛，行走、驻步。沉浸于无限美好的荣耀之中，陶醉于无边无际的妄想之中。对于Y先生来说，心满意足的气定神闲之后，必将提升和完善对朴素和美丽的感受。

    之后几天，Y先生画了五、六幅写生。画得很投入，状态很怡情。我在画“感受的风景”，刻意景物形象的自然属性。Y先生是在画“风景的感受”，注重情绪感觉的笔墨属性。亲历恣情纵意的作画过程，审视笔丰墨饱的写生画作，似乎不合规矩，似乎胡涂乱抹，但绝无轻描淡写。随心所欲，出也无滞，成也无心——实际上正是他孜孜追求的真实写照。在这里，他一定在寻找一种新的东西：一种秦腔的柔情唱法——优雅的呐喊；一种关于“水”的灵动情怀——酣畅中的诗意。

对于一个心存真实的人来说，有了一颗有爱有情的心灵，怎会不发现美？

那天，我从山梁上远远地注视：你坐在田埂上，在夕阳余晖的微醺中，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来到你近前，送你一束美丽的山花。然后，微笑着目送你独自走向米仓山的秋夜，听任你的情绪在月夜中发酵，感觉到醉意，但没有措施。

 

作者：张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