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RS肆虐香港,人们在惶惑与本能的抗击中度过揪心的日日夜夜,SARS已成了人们每日必谈的话题,围绕着这一话题而发出的声音似乎淹没了一切。愁城的沉重气氛里,忽见有一枝清釆,为这暮春的香港带来一曲艺术的喜悦之歌,那就是香港旅法画家林鸣岗的巴黎油画展《感觉与存在》。
与鸣岗兄相识多年,有时会收到他从巴黎打来的电话,更多的场合是他每次返港,都要与我长谈数次。这些年他在绘画的同时,又孜孜不倦地探讨美学的理论,以一个画家的身份与经验,向那班披着光怪陆离的五彩「礼服」、满口吐着先锋话语的美术评论家们叫阵。我也常常有幸先观赏他的画作,对于他笔下的那些栩栩如生的人物素描,更有隔世重逢之感。现在已少有人愿意继续去画这种需要扎实的基本功的老派画作了,然而,鸣岗兄却乐此下疲。在巴黎的街头,在餐厅的一角,他像一个圣教徒一样,怀着虔诚而又平等的情意,捕捉着对象的神态,因而每一幅作品都凝结着他的心血,显现出深邃的功力。他的素描肖像作品被誉为「画典」而流传海内外,美术评论家指为乃「素描海洋裹不可多得的精品和杰作」。
近些年中,鸣岗兄一直以「风景」作为油画作品的题材,他对印象派,尤其是莫内的作品情有独钟,他不厌地揣摩印象派大师对于光的感觉,对于风景、自然的独特的视觉。他不停歇地寻找,寻找与印象派大师们共鸣的旋律与心声。他又不断地写生,巴黎圣母院、塞纳河、巴比松森林、诺曼第风光,还有比利时的花乡、荷兰的水上风光,他在一篇文章中写道:「作为一个艺术家,写生是一种幸福。尤其是对景写生,这是一种幸福中的幸福。」
几年前,我就在其画室中观摩过他的巴黎圣母院四季图,以同一个场所在春夏秋冬的不同色彩展现出油画的艺术魅力,画作表现出的四季的时差感觉犹如是一首大自然的天籁。它使我想到了日本一位以风景美作为毕生追求的大画家东山魁夷,他在散文集《与风景的对话》中曾说过:「风景是甚么呢?我们认识风景,是通过各自的眼睛感知于心的。因此,可以说在严密的意义上,对任何人都一样的风景是不存在的,但既然人们之间的心是可以沟通的,那么我的风景也能够成为我们的风景。我是画家,为了在心里深刻地体会风景,无论如何只能发掘我自身的风景观。」林鸣岗也属于这样的一位画家,在这一点上,也许是东方文化的背景,使他们有款曲相通的共感。鸣岗兄常在画画时融入自己的感情,他自说自己就是《清水潭》这幅画中的一块石,在艺术的追求之中,他的锲而不舍也像石头一样的坚固。他觉得画风景是一种人生的享受,一到画风景的时候,他立刻就又恢复儿时的童真,画箱也不觉沉重了,他漫山野地裏奔跑,摘着一朵朵的野花,追逐着蝴蝶与蜻蜓。他在大自然的怀抱中舒坦着开放的心胸,那时节SARS一类人间的恶魔都被他踏在了脚下。他在此次的画展中展出了八幅「小教堂」的作品,题材又是「从春天到冬天」,这八幅作品是他从一九九三至九四年一年多时间画出来的。他说,「是有点拙笨,但我是多么地诚心呀!」
行内人说他的油画深得西方油画的精髓,又植根于东方人的文化观,他的作品色彩细腻,造型厚实,内容深刻而富有内涵,因而不仅多次入选法国的「秋季沙龙」、「艺术家沙龙」大展,更为上海美术馆及海内外收藏家所青睐。我这外人则在他的画作中感受到鸣岗兄是一位艺术的苦行僧,他活在追寻风景美的艺术生涯中,自苦自强自得自乐,在那一方天地中,他踽踽地独行,以他的画作在艺术的圣殿下留下自己的斑斑足迹。
作者:孙立川,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