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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师说……
大洋在QQ上问我:“你总是跟我说赵老师说……赵老师说……赵老师说了那么多,那么有意思,你怎么不写写赵老师呢?”我想来想去,老是觉得无话可写。这理由实在太简单,说些什么呢?说赞美吧,那些顶级的理论家、评论家早已穷尽了对他的赞美之辞,那叫专业;说感恩吧,赵老师说的好,把劲儿用在画画上是正经;说些煽情的感慨吧,又实在不擅长……所以只有无语了。
现在我已懂得一个人留给另一个人的印象不是能说出来的,这需要借助客观实在做依据,需要在一天又一天一点一滴的时间中体验,靠的是内心的感知,只有这样的赵老师才可以说是我眼中的赵老师。而就连这一点,也是赵老师教会我的——体验,要的是你感同身受的体验。他总无奈地说:“现在的人们都活在宣传和概念中,有的是知识,就是没感受,没体验。丧失了对《蒙娜丽莎》的鉴赏力,只有依靠导游的嘴了。”我想,不管是对生活还是对艺术,有自觉的感受力、有独立的判断、能真的体验到的人那一定是极少数的天才。大多数的我们都需要一位老师,需要一个能唤醒我们感知的人。我翻开自己的日记本,大概十篇有半数以上的开头一句都是:“今天,赵老师说……”这很逗,这也很严肃,因为其中的只言片语都可能是引发我思考的线索。
就从米开朗基罗说起吧,谁都知道在大多数‘搞艺术’的人中间早就不“流行”米开朗基罗了,那些前卫的艺术小青年儿,那架势分明在告诉你“都后现代了,哪有搞艺术的看老米的?”赵老师说什么呢?“没有敬畏真是可怕!米开朗基罗是可以用‘凡是’的,那个你别碰。”我当然深信,没有比这看似不合时宜的词更恰到好处的了!当人类失去经典,不该觉得汗颜吗?真是不知者不惧,知道的越多,可敬畏的也就越多。几年来,我知道的自然多了一点,自以为是的学会了谦逊,懂得了对于绘画有一颗敬畏之心是该有的品性……于是我越发觉得那些“无所畏”的人真是“既可悲又可恨”的。
以前,我总觉得珂勒惠支的绘画没有一丝女人气,只有英雄般的豪壮和刚强,听了赵老师说,才悟到,珂勒惠支作品的力量却是源于她女性的柔情和灵性。我本以为隐士一般远离尘嚣的怀斯,理所应当是描绘大自然的代表,可赵老师说,他恰恰是把自己放到了自然前头,他更关注的是自己的情绪、技巧和才能,他的作品冰冷,与自然靠的并不近,在对人的关怀上,他一出手就不高……但你看看米勒笔下的自然,多温暖啊!再比如吧,我原来只是以为齐白石的高明和本领在于他把物象简化或者是抽象化了,在于他的“不似”之处。从小到大,老师们不都是这样教的吗?铺天盖地的解读大师:“妙哉!似与不似之间”,不是这样写的吗?可赵老师说,齐白石的高明恰恰在于他有看得进去的功夫、他的诚恳、他的“似”。他说齐白石的枝叶画得有“姿色”,而不是广而告之的“大巧若拙”。我也曾经觉得蒋兆和处理脸部的时候用那种地道的明暗交界线看上去有些笨笨的,赵老师却说那是他的“忧伤地带”。我还甚至认为叶浅予的手法简单直白到乏善可陈,可赵老师说他仗义,从生到死固执到底……
有多少我多年来都觉得应该是这样或那样的事,听了赵老师说,就觉得不同了,诗意了。记得有位作家说过“打动你的不是好作品,动摇你的才是好作品。”我想,这就是启示的力量,这是赵老师给予我们这群学生的。
“你们赵老师是不是每天都坚持画画?”这是朋友们问我最多的问题。这话听上去没什么毛病,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我当然知道“坚持”这个词代表一种积极的努力,它肯定在全世界都不是贬义。问题是这样的表达根本是误会,我看到的赵老师决不是每天都在“坚持”画画,他无所谓坚持,因为他根本无需坚持,绘画之于他就像呼吸那样自然,就像食物那样每天被需要,他是真正地在享用绘画,上天赐予的礼品,那么自然而然。我想到赵老师讲过大诗人里尔克自愿跑去给罗丹当秘书的故事,一个诗人窥探到一位雕塑大师的秘密——他像自然那样生活,规律、守时、平淡,然而那种存在才可能恒久……赵老师对生活、对艺术、甚至对教学的态度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们看到,他每一天都会去班级里看同学们的写生,他每天都给学生们讲啊,讲啊……有时上升到某种信仰的坚守,有时具体到嘴角指尖的描画。他讲课的时候语速特别快,含量又大,平淡无奇的事经他调理就变成了加料的黑色幽默。记得他说起一个人养活了一个文化部的特列恰科夫,还有那个家里藏着银行、满世界捐藏品的路德维希,结论却是:别跟人家比有钱,你也比不起,但你们可以建设自己——这就是赵老师的方式。围了一圈听课的我们总觉得他一开口就像撒了张网,看似漫无边际,但收口时肯定会剩下点什么,只有有心人反复琢磨才能品出其中滋味。貌似简单的道理却是永远的课题,貌似反反复复却形成了一种力量。我是真真正正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十年如一日(不过工作室已经成立14年了),什么叫诲人不倦。
赵老师语言的字典里有一些特殊的词汇,就像带着独属于他的标记。比如,他说感谢生活的遭遇而不是赐予;他用劳动代替创造;他看中常态胜于灵感;他信任一贯的态度而不是一时的激情;他重视对象的具体而不是个别的自我;他轻蔑于取巧代替机制;他喜欢老棉袄的褶皱,说那是带着气味的思想;他说大多数人在消费贝多芬早已不懂欣赏;他说千万别把‘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当诗,还有比这更概念的话吗?他每天一贯地幽默着,无论心情好坏,虽然他说:没有比让人理解幽默更艰难的了……这就是赵老师的语汇,我想这大概就是他语言中独特的诗的秩序吧,因为诗写出来不是要给人分析的明明白白,它为的是触动和启迪胜于合乎逻辑的判断和推理。赵老师说……赵老师还说……赵老师说过多少触碰到了绘画秘密的话?而愚笨的我们又漏掉了多少?我想我不能再说下去了,因为,关于艺术、关于绘画,他有说不尽的秘密。
作者:董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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