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就是把⼀件物品植⼊⼀个新的剧本中，把它当做故事中的⼀个⼈物。”

　　——⻢塞尔·杜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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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废⽊料、旧电线、空瓶盖、⾃拍杆、拆下的空调滤芯、有机玻璃、枯树枝、电熨⽃、失灵的⿏标、空药盒、⽼化的空⽓净化器部件等等，⼀切都是等待回收的废弃物，这些⽇常⽣活物件的拼合产⽣了类似“拉图尔连祷”的句式(物件的组合也是⼀种语法)，正是这些寻常物，这些纯粹来⾃艺术家私⼈⽇常⽣活的废弃物，被⽼范重新组装成绘画与物件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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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移植、拼接、肢解、粘合，抽离，从平凡的寻常物，从淘汰的消费品，从私⼈的⽣活记录回收;这些寻常物，还是那些物，但摆脱了即将被回收的归途，化身为被艺术的形式所结构的幽灵，它们成为⽼范意识流的呈现媒介;或者说，⽼范是它们的媒介，他召集这些物品，改变了它们流⼊废品回收站或垃圾分类的命运，让沉寂的物件在重新组织的剧本中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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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空瓶盖的亡灵仍残留在形式的结构中。它们仍可被辨认出曾是我们⽣活消耗的⽇常品。这些⽣活⽤具、消费品，是特定时代⽣产体系制造的⽇常物资，因为⽼范，原物资的⽣产⽬的、⽣活情景中的⼯具属性被篡改，也就是说，瓶盖(物)此刻作为艺术品的组件插⼊，被刻⼊了艺术的编码与表征。它们叙述着⼀段历史的消失，同时释放着当代艺术的能量。⽐废物再利⽤的⽣态意识更深沉，对物的再利⽤并⾮为了改造为另⼀个实⽤物，它意味着瓶盖(物)如何从⼤众物资成为私⼈⽤品，继⽽再次作为公众艺术品的属性异化。空瓶盖的商品、⼯具性被消解，瓶盖从⼀种使⽤价值嬗变为⼀种符号价值。这印证了⼀种观念：物，是被铭刻到特定关系中的特定事物。同样，艺术品不是⾃主、独特的状态、⽽是被铭刻到信息与⽣活意义上下⽂关系语境中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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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尚以后，艺术⼏乎就是关于物的再⽣产、再组织、再定义。从现成品到后制品，从贫穷艺术到极少主义，从波普装置到情景主义，乃⾄⽇本的物派;可以说，后现代艺术就是去绘画中⼼化的物化艺术。从形式构造上看，⽼范与这⼀历史脉络似乎互为契合——共同采取了⽣产物品并加以重构，但实则隐含了他与绘画⼆元共存的意识与审慎的捍卫;对废弃物的再改造，并⾮以物的构造取消绘画的形式，相反，利⽤物的形式语⾔，他赋予了绘画⼀种叙事的增值，致使绘画在框架局限中获得了空间的敞开。那些具体实⽤的物不再具体，在⽼范的⼿⾥化约为抽象的构成，并被涂上了意味深⻓的⾊彩，形成了装置与绘画平⾏的对称性与隐喻性。那是后制品绘画。那些⾊彩，隐含了⽼范⼀种回望梵⾼、塞尚以及对现代主义绘画不失温婉的致敬与重写。以反绘画的形式来捍卫绘画。在此意义上，⽼范是⼀个前卫的保守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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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树枝装置(绘画)逆转了⾃然与艺术⼆元对⽴的逻辑。树枝是天然的，真实的，但是，拣取⾃然的分枝，他重构了艺术物质化的⾃然图解。这是树枝对绘画的摹仿。这是⾃然对艺术的摹仿。这是真实对虚构的摹仿。再利⽤不是⼀种配⽅，⽽是⼀种态度，⼀种伦理。把寻常物重组为抽象、回忆如何呈现为现实、私密如何⾛向公众，⾃然如何剪辑为艺术，正是通过对⼀系列⼆元对⽴的消解，⽼范将最为个⼈、普通的寻常物转化为公共的抽象主体。与⼤多数后现代玩世不恭的批判姿态或物派的空寂场域不同，⽼范给寻常物注⼊了⽇常⽣活的温情，他赋予物⼀种温和的⽴场，承载了⼈类意识的温度，他将寻常物的元素重新激活，诱导⼈们对⽇常⽣活重获激情，并成功地将⽣活经验抽象为具有伦理与美学价值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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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丧失了使⽤价值的寻常物的嬗变看起来如同⼀段美妙谐和的弦乐四重奏。那是物与物之间神秘的对话，那是恰如其分的艺术。

　　撰⽂/⻩ ⽯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