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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裴刚
智珠寺的庭院里,
编制一张时间的网。
众生在网眼中坠落,
唯有那些微末之物,
在坠落途中开始飞翔......
智珠寺。六百年的尘埃在此沉降,如同画布上那些粗粝的颗粒——嫩黄肢节的佛手瓜投影,冷灰色调的蜡烛,虚灵恍惚的球体,这些常常被遗忘的日常之物,在色调整体深沉的展览空间中溢出某种仪式般的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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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治:微末”个展 Temple 东景缘 展览开幕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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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现场
李大治个展“微末 Trivial”在景山后街的智珠寺院内。此地明永乐年间是整理刻印佛经、道经及相关典籍事务的所在。清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智珠寺始建。2007年,比利时人温守诺和两位中国朋友合伙成立公司取得智珠寺20年的使用经营权,并对智珠寺进行修缮,历经种种故事、艰辛终成今天的摸样,古建筑激活改造成京城部分该有的样子。李大治个展的地方就是寺内空间——Temple东景缘。
东景缘空间特有的光线成为展览的“隐形策展人”。斜射入殿的光线不仅勾勒出木构架的沧桑轮廓,更与李大治画作中那些暧昧的光源——荧屏冷光、烛火暖光、自然天光——产生共振。当观众在昏暗殿宇中驻足,画布上那些仿佛正在显影或消逝的图像,与梁柱上斑驳的漆色共同构成关于时间易逝的视觉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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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现场
双重隐喻
“微末”构成了一种双重隐喻:既是艺术家对日常碎片的凝视,也是一座古刹在当代语境下的重生。这种共生关系使展览超越了简单的作品陈列,成为两种时间维度的对话——个人记忆与历史记忆在同一个空间里相互渗透、彼此激活。
李大治为俩女儿感到骄傲,一位在纽约学习建筑有所成就,一位从事演艺事业展露锋芒,也是他为人父的喜乐。当和他聊着既虚无缥缈又真实存在的艺事比如2011年去印度邂逅仁波切交流后对他产生的影响,用他的话说,改变了他的生活和艺术观,他又有了另一种游刃的状态。
李大治的作品关乎内在精神和生命感受,绘画性、精神性、都是他绘画行为指向的核心,而叙事仅仅是生命状态的衍生物,反之绘画就像一张毫无生机的代谢产物……
这些带着记忆、情感温度的日常之物,被重新塑造、激活生成新的意义。一个事物的瞬间,一个佛手瓜投下的虚影,或者......所有的记忆、美学、观念的象征性符号,都可能会出现在这些已经开始到处流浪的微末之物上。但它们都曾经和某个人的某一时刻紧密相关。
再次,经过李大治的绘画方式,把它们从时间之海的沙滩上找回,并且赋予它们新的意义。而绘画中的光源总是暧昧的——介于熄灭与点燃之间,记忆与遗忘之间。这让我想起修缮者温守诺对70根柱子,六万片瓦片的,八十多块壁画的珍视,缓慢,专注,让被烟尘遮蔽的光重新说话。两种劳作在此相遇:一种修复物质,一种修复感知。
李大治的创作行为,如同不停的剥茧,把自己的真实的感知重新剥离出来。他的画里有不同的光:自然的、荧屏的、蜡烛的等等光源。绘画中的形象就像正在从显影液中逐渐显现在白色相纸的图像,或从刺目的阳光下隐入黑暗的瞬间,视觉并未适应光线变换时的瞬间,是混沌模糊的、模棱两可的陌生状态,以保持审视观察的距离。创作者的激情,融入于这些微末的日常之物,或者被抛弃的旧物。那些虚灵的“圆球”悬浮在画面中,如同思想的句号,却又永远向新的诠释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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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手桔, 布面油画,120 x 151 cm,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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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球体Ⅱ, 布面油画, 260cm×408cm,2022
向内观看
在今天的消费主义时代,人的身体同样处在消费主义的历史之中,身体不断地被赞美、把玩,同时也被规训、异化着。他对“微末”的专注,是对主流价值体系的疏离,也是以片刻的缄默、静止,对消费社会无限膨胀的欲望机制的消极抵抗。
“首先得对得起自己是吧?”《灰色的人像》画了九遍,他终于抵达心手合一的融合,一气呵成,画毕才决定可以跟大家见面了。其他的作品同样他也不断地覆盖,刮擦,再覆盖,直到亚麻布的纹理从颜料中浮现,如同时间本身在开口说话。那些粗糙的肌理是另一种书写,记录着一个艺术家与自己的持久谈判。这些绘画的痕迹被反复地一笔笔涂写出来,又拿刷子一遍遍的改掉了,露出特粗糙的亚麻布肌理。画面被一层层的覆盖,一层层的刮擦覆盖。每层都露出一些时间和手留下的星星点点痕迹,这些局部的灰调子像下雪的场景.....
大治常常画种种处于虚灵状态的球体,这属于他的精气神,十年前在画,现在还在画。《蜡烛》、《平视》等亦然,是他绘画的态度使然,牧溪《六柿子图》在一个空间中画出六种或更多的不同境界状态。也是大治迷恋的,在日常的瞬间,当下的“此刻”保持静默,向内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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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的人像, 布面油画,145x200cm,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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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 布面油画,200cmX200cm,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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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光的蜡烛 II, 布面油画,50x70cm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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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光的蜡烛 III, 布面油画,50x70cm ,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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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视,布面油画,210cm×180cm,2019-2022
无法标签
《华丽的恋爱》在大治的作品中是一幅少有的关于身体的绘画。同样的光线闪烁变换时的瞬间,混沌模糊的、模棱两可的斑驳肌理,隐现皮肤下血管肌腱的手臂苍白迫近,身体隐于画面的纵深转向.....那些模糊的轮廓恰是最后的私密领域,如同智珠寺曾经在工厂机器轰鸣中保留下来的木构架,伤痕累累却依然守护着空间的尊严。无法观看的面孔,手臂、躯干的笔触皆是表情。在社交媒体将身体过度曝光、过度消费的今天,他却让身体隐入光影的暧昧地带。这种对身体形象的模糊化处理,既是对规训性凝视的拒绝,也是对私人领域最后的坚守。
这些具象的,或有抽象意味的作品,是大治艺术创作中不断自我怀疑的前行,也是他对自己作品坚定信念的佐证。
当我们的身体不断被资本编码、被欲望劫持,这种“不彻底的叛逃”反而显现出难得的清醒。大治画面语言混杂着象征与表现的意味,无法给出标签化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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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的恋爱,布面油画,120 x 100 cm,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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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布面油画,180cm×80cm,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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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布面油画,20X40cm,2012
结语:智珠寺的修缮过程与李大治的创作之间潜移默化的形成某种深刻的同构性。温守诺团队从废墟中抢救这座古建筑,擦拭六万片瓦、更换七十根梁柱;李大治则在生活的废墟中打捞那些即将消逝的瞬间,赋予微末之物以神性。两者都是“拾荒者”,在消费社会丢弃的垃圾中寻找永恒的价值。
这种创作态度映射出中国当代文化在全球化语境中的普遍焦虑:如何在现代化进程中守护文化的根性?如何在商品逻辑无处不在的今天保持精神的独立性?李大治给出的答案是回到日常,回到微观,在最小的事物上构建个体的精神皈依,善小可为。
作者:裴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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