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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艺 术 家 讲 自 己 的 故 事艺 术 家 味 自 己 的 人 生
闫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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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新生:中央美术学院外请教授,中国艺术研究院特約研究员,现任中央美术学院材料艺术工作室长聘导师、北京大学艺术学院水墨课特聘导师。
按 作者引用自身经历对家乡的记忆进行了重塑⋯⋯
红寺——兼怀乌君
作者/闫新生
四十年后与两位同学聚,说乌君死了,死于白肺,我一下楞住了。乌君就是我中师的那个同学,那个四十年前晚上起夜迷迷糊糊往饭桶里撒尿的小孩,那个曾经默默地不遗余力地给我们班花写了很多情书的小孩,当时我们16岁。
我一下子就不行了,马上要去看看我和乌君、学民一起实习的红寺小学。时隔几十年的中断,居然欠欠屁股就找到了学民电话,尽管我有些激动,那头是学民一如上学时的青涩迟缓,结结巴巴,大意是说三十年前乌君考上市里的教师进修大专,心情好,托人捎过一封信,信上说你抽空要去红寺看看,别让人家说咱们没良心,可是因为当时太年轻,去看一个女教师不好意思,就拖延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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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亭 四尺
2021年
现在就去红寺,我和学民一拍即和。人还没出发,记忆的潮水就开始一波波涌来。
1982年的春天学民骑着他那满是故事的宝贝洋车,煤镜草帽,扛着一只学校废弃的标枪去了红寺,算是踩点。乌君、���安按点去,我因陪同学去市里看病晚了几天到。带我们实习的女教师似乎比我们大不了多少,看起来很成熟,做事大大方方,带实习教学应付自如,据学民回忆,女教师名杏,曾给我们送过一大捆菠菜什么的,而我印象最深刻的却是临走前在她家吃的散伙饭,赴宴的路是出校门往东走,东头左转一胡同,门朝西,傍晚时分大家围坐在她家东屋门前。这是我平生第一次隆重赴宴,来时还是学生,走时已是先生⋯⋯嘴里有没有流口水真不记得,只记得丰盛、精致。这次见,她莞尔一笑,说当时就是些什么什么而已⋯⋯要知道我们临别也不曾搞定过一次发面馒头,要不是学民走后门弄一袋小麦粉来,我们每天至少要啃两顿粗粮窝头。不论陈年的高粱玉米还是走后门弄来的小麦都让我们蒸成一样难以下咽硬的硬驴粪蛋。炉火经常熄灭,要不忘了加炭,要不就是炭土比例不对,火柱少一动,一火塘半死不活的石矸炭一泻到底,往往次日清晨重新生火,常常到了下午上课时我们刚吃上夹生的中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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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水库中学 六尺条
2022年
当年在杏老师家吃完那难忘的一餐后她又送我们每人一个漂亮的大笔记本,我的本上写着:
赠给闫老师,临别赠言,十里流水清悠悠,十里河堤绿杨柳。惜时到了分别日,惜时奔走如激流。共同工作笑脸前,互不相忘做记留。1982年5月20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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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书屋牲口 六尺条
2022年
学民说他的本上也是这几句,估计乌君他们也是,这是那个时代典型的赠语,典型的礼物,套路而真诚。但后来的一切都让她说无意言中,那本子我辗转多地未丢,一直保留到今天。学民说当时民办教师一月工资也就几块钱,估计花了杏老师一个月的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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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有一片死寂的坟地 六尺
2022年
这次见杏老师是在去红寺半道她现在的婆家,说起来才恍然知道,这位我们当时的实习指导不是比我们大不了多少,而是小我们不少,不过当时已有教齢三年。从老庄颓废的观点看,当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带着我们几个十八九岁的大孩像模象样的祸害过一群小孩。这让我想起前几年某名师的话,新生,咱们赶紧退吧,别害人了,上课不就是害人吗!我深有同感,越名师越害人,好像托尔斯泰也有这种态度,每当教小朋友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是个骗子。虽然大家曾经甚至一直忠诚于教学,有的还十分喜欢小孩,于事何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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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又站领了高地 六尺
2022年
当我们进村寻找学校过去的踪影时,遇到过两个目光含混揣手闲逛的人,他们自称都是这个小学曾经的学生,那年那月,都在这个学校上学,但是都不记得曾经有过我们这一出。正失望时,来了一个带孙子的大汉,说认识我对我有印象,我很高兴,问他临别我给他们全班每人一只铅笔是不是还记得?学民给龙梅买过一夲“十分昂贵”的新华字典是否记得?他摇摇头,说只记得我做饭他往我锅里扔了一个土坷垃,我撵他,他就跑。我问为什么,他说我老打他,我问为什么打,他安慰我说是为他好,让他好好学习。我问打什么地方,他用手指指自己的屁股摇摇怀中小孙子的手,我知道这是我的路数,但悔之晚矣。 看来我少年读鲁迅周作人没有学到什么好东西,只记得“大学大学打得屁股稀落,中庸中庸打得屁股好种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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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小井 六尺
2021年
我很想告诉他乌君的死,但对一个整日默默的人估计他更不会有记忆,就改问他们同学现在都干什么,他机敏地说平平淡淡,没有大富大贵的。这才知道,自己号称这个那个,在“小学生”面前就是一个傻子,令我衰颜满汗淋。其实,话一出口,我心里就一阵惭愧,居然这么问,张口老庄,闭口佛祖,都是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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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房后到星空 六尺老纸
2020年
红寺小学的校舍厨房久已不存,代之村民后来盖的高墙深院,院门紧锁,锁已生锈,显然久无人住,只有大树枝枒伸出墙外在风中摇摆。带孙的汉子说,我做饭的小屋就在这个紧销的大门之内⋯⋯ 他的一句话,当年生火的烟呛得学民咳嗽流泪低头往外跑、乌君经常拿着一把破蒲扇扇火的一幕幕似在目前。延安在灶边用他那浓重的乡音念赵树理的《王贵与李香》,一本正经地把“自由结婚” 吼成“自由结烘”,以至大家喷饭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学校前面的大土坑没有啦,门前那条通往不知何处的乡间小道依旧存在,依旧不知通往何处。
汉子带我们去看杏老师往日的家,重温我们最后一餐的旧梦,我和学民都能大致记起当时我们吃饭时各自所坐的方位,我甚至凭此记起了乌君吃饭时嘴唇翕动的标准姿态⋯⋯但旧址上已是砖头乱瓦杂树,屋顶塌陷,大梁落地,门窗变形,近于腐朽,残墙摇摇欲坠,墙头上有几棵牛草头重脚轻随风飘荡。
学民在后来的微信中说, 斗转星移,清晰而又模糊,那块地还在,但已不是当年的砖土瓦块,可让我们追忆的故人旧物仿佛矗立在眼前,人还是当时模样,物亦是过去影像。当沉浸在过往而又貌似甜蜜的回忆时,里边包含了乌君从十六岁就开始的失败,这失败也许大家都有,不为人知而已,这失败在衰败中延继,分明就在眼前的屁孩变成了爷爷,那几位少年亦成老者模样。
现在忽然明白,当我们这次见到杏老师时,她对我说:你老了!这恐怕并非她的本意,她的本意或者说潜意识里应该是在感叹光阴,或曰诅咒时间。
我们到红寺时是下午五点多钟,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橙黄色的阳光斜照在残墙的顶端,我们知道那橙黄的光影就是令人恨之爱之的时间,白驹过隙,转���即逝,为那一抹橙黄的好看,我们开始在残墙下面合影,并喊着把橙黄取上,把橙黄取上⋯⋯在这半院阴影、一片废墟和一抹橙黄的时空中,我们与往日的学生合影,与往日的同学合影,最后又各奔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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